听着唐嫣然嘴巴里说出来的那些话，程念直觉得脑壳生疼。
不同的境遇的确会让人的性格产生极大变化，但本质上是不会变的。
如今的唐嫣然面对自己时已经全然没了曾经那份怯懦，不过很显然骨子里绿茶婊的性子还在。
她紧张地看向李书白，对方眼中的不耐和厌烦轻易就让她的心口泛起阵阵酸涩的泪意。
比起唐嫣然的信口雌黄颠倒是非，李书白的样子才更让她难受。
程念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明知道他不会相信还是小声开口道：“我没有动手。”
李书白握着程念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我说过让你不要再来找她了。”
程念摇摇头，“我真的只是想来道歉的，是她要用刀子扎自己。”
李书白冷漠地看着程念，嘲弄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想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程念无言以对。
在她所能想到的记忆里，她不止一次地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威胁李书白。
她又娇气又怕疼，才不敢真的往身上招呼。
偏偏李书白就吃这一套，每次都会妥协。
但是仔细想想，她会用生命威胁李书白不准用女助理，不准超过九点半不回家，却没有威胁过他跟自己离婚。
可能当时的她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离开李书白的。
她宁愿这样相互折磨，也好过两人从此没有任何关联。
此刻程念欲哭无泪，只能在心里怪自己活该。
她的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似的，憋屈得说不出一句话。
作为私家侦探，祁铭见过很多这样的场景。
他本应该保持良好的职业素养，做一个旁观者。
但看程念状态很不好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对李书白提醒道。
“现在受伤的是她。”
刚从昏迷中醒来，程念的身子还有些虚弱。
胳膊上的伤口似乎止住了，不过已经流出去了不少血，她现在整个人都点晕。
祁铭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像在李书白高涨的怒火上又浇了一壶油似的。
他看了祁铭一眼，然后盯着程念手臂上的伤，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点儿小伤还死不了人。”
唐嫣然见状忙劝慰似的在李书白胳膊上顺了下。
“书白，你别怪程念了。相信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情绪上来一时失控才会这样。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你就别跟她生气了好不好。”
李书白没有说话，目光如同凌厉的刀子一般扫过在场的医护人员。
这些人难道就没有一个念过南丁格尔誓言吗？怎么还都傻站着！
医护人员还以为李书白是在怪罪他们把程念放进来，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程念看着满脸无辜，假惺惺对自己好言相劝的唐嫣然，一股说不出的无力感从身体深处肆意地生长出来。
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既把她说成躁郁症患者，又清扫了自己脚下白莲的尘土，段位明显比之前高了不是一个档。
程念虽然觉得愤怒，却也明白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现在自己和李书白两个人身上。
现在她和李书白之间已经毫无信任可言，无论搬弄是非的是谁，李书白恐怕都不会选择相信她。
房间里没有监控，她前几天才做出过激的举动，在李书白心里恐怕已经是个疯子。
在两人之前关于唐嫣然的所有讨论中，她的永远都是一副死不认错的态度。
甚至说出过“是不是把我也卖去东南亚的红灯区，你才觉得对你的好青梅公平”这样的话。
按照程念当时的理解，她只是给了唐家人一个选择，没有逼他们做任何事。
在母亲和李书白之间，唐嫣然自己选择了拿钱去国外。
程之远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谁知道他们会遇到这么多事情。
其实事到如今程念依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没有错的。
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任何选择都有代价。
但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可恶。
如果她能成熟一点，绝对不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
如今她莫名其妙地要来道歉，确实有点儿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嫌疑。
即便是真心，也只会被理解为鳄鱼的眼泪。
想到这些，程念有些绝望地闭了下眼睛。
她深深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说了句，“对不起。”
李书白愣了下，似乎没想到程念会是这种反应。
他放开程念的胳膊，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开口道：“你以后不准再出现在她面前。”
程念低低应了声，“我知道了。”
说着，她看了眼祁铭，示意他可以走了。
走到门口，程念突然又回过头问了句，“你晚上会回来吃饭的吧。”
李书白冷眼看着程念，“我们的约定里没有这一项。”
程念抿了下唇，想着既然他提起约定，肯定是会回来，于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
看着两人的身影前后消失在门口，李书白收回目光，朝唐嫣然轻声问。
“你没事吧。”
唐嫣然的脸上依然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她举起抢夺刀子时被划破的虎口，“只是一点儿小伤而已，护士已经帮我包扎过了。”
李书白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刚刚程念和祁铭一起离开的身影。
唐嫣然趁机对李书白说。
“我看程念的状态很不好，这里的医生蛮不错，你可以试试把她送来这里治疗一段时间。她现在只是对我动手，如果伤到别人该怎么办。”
李书白别开脸去，没有回应唐嫣然的话，自顾自说道。
“我会和医护人员说以后不要放她进来，你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
唐嫣然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改口道。
“其实你工作辛苦，不用经常来看我的。医生说我恢复得很不错，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出院和正常人一起生活。”
李书白没有正面回答，用一种更为关切的口吻说道。
“这里环境不错，你可以在这儿多待一阵子。如果你在外面，我怕程念她还会找你麻烦。”
唐嫣然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怼，随即又笑起来，乖巧地应了声。
李书白走后，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唐嫣然一个人。
没有观众，她脸上的伪善如释重负般卸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笑非笑的阴毒表情。
她知道自己和程念在李书白心里到底不一样。
哪怕程念持刀伤人，比她表现得再像一个神经病，李书白也不舍得把她送到这种地方来。
让她一直待在疗养院，美名其曰是保护她，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保护谁。
想到这些，唐嫣然心中的怨恨更深。
她掀开床垫，拿出压在最下面的一张毕业照。
照片中的人看上去十分青涩，脸上都还带着未拖的稚气。
唐嫣然盯着其中一个笑容明媚头发火红的女生，脸上的笑意愈发渗人，口中喃喃道。
“你给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