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白从车上下来。
“我跟陆然借的，开车怕你会不舒服。”
程念看了看眼前的大金翼，随口道：“没想到他还喜欢这种东西啊。”
“他女朋友的。”
程念瞪大眼睛，讶异道：“陆然也有女朋友了？”
李书白点点头，把陆然和鬼火少年的事情给程念大概讲了下。
新车被蹭差点没把陆然气死，然而鬼火少年只是个修车的，根本没有钱赔他，于是双方协议分期付款。
本来只需要打钱到陆然账户就行了，但是鬼火少年要求必须当面把钱给陆然。
等到第七次来还钱的时候，陆然终于发现鬼火少年其实是少女。
虽然相遇的过程非常不愉快，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些。
见鬼火少年的头发越留越长，陆然就随口说了句，“你这头发该剪了，看着娘们唧唧的。”
也是他平时就嘴欠，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对方是女生。
程念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说这缘分来了还真是挡也挡不住。
说完别人的事儿，李书白朝程念稍稍靠近了些，“你这两天有好一点儿吗？”
见李书白那个卑微的小模样，程念的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
但她没有办法克制生理上的反应，凑过去嗅了嗅还是忍不住犯恶心。
李书白立刻又离程念远了些。
他把挂在后视镜上的头盔取下来递给她，“你把这个戴上就不会难受了。”
头盔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和空气，程念总算可以安心地趴在李书白背上。
到了热闹的夜市摊，麻辣鲜香的味道盖过了一切，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在家里的时候想得紧，小龙虾真的端到桌子上，程念又觉得没什么胃口，不过能见见李书白还是觉得很开心。
因为这一顿，程念回去没少被苏慧玉训。
等到第三个月左右，程念的孕反症状终于减轻了些，赶紧回了自己家。
虽然有时候看到李书白还是会觉得生理厌恶，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吐的那么厉害。
许是特殊的体质问题，整个孕期程念都没有变胖，除了肚子变大之外，其他地方都还是瘦瘦的。
爱宝羡慕得不得了，天天带小零食去跟她分享。
十二月底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程念终于卸了货。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是健康的宝宝。
不知道性别时还无所谓，如今有了男宝，楚家的很多人都蠢蠢欲动起来。
李英纠结了好几天，委婉地跟程念转述了一下楚行知的意思。
李书白进楚家后没改名就算了，楚行知希望男孩能跟本家姓。
程念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
她本身对名字这件事没什么执念，如果能让楚行知高兴一下，就随老人家的心意吧。
老一辈取名喜欢讲究，到了程念这就随性很多。
男孩的名字是原畅起的。
程念本想给小儿子叫楚景，被苏慧玉拎着脖子好好训了一顿，因为老程头就叫程景言。
大家各抒己见僵持不下的时候。
原畅抿唇想了下，“楚颢怎么样。颢是明亮的意思，我前两天在书本里看到的。”
这回再没人有反对意见。
至于女孩程念还是想让她跟李书白姓，最后起了个名叫李程意。
一开始孩子是苏慧玉和李英在带，两个人稍微大一点的时候，程念把三个宝贝都接回了家。
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二楼的健身房被一分为二，一半放器材，一半做了个城堡一样的儿童乐园。
原畅在楚家时跟着苏慧玉学习了些照顾小孩的东西，有他的帮忙，程念带孩子的过程没有那么辛苦。
两个小家伙很喜欢原畅，有时候缠她的劲头比缠程念时还大。
特别是楚颢。
原畅白天要上学，小家伙还会在家里哭，嚷着要哥哥。
李程意相对安静很多，往那一坐就像一个缩小版的李书白一样，灵动的大眼睛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就像所有事物有开始就会有结束那样，楚颢和李程意三岁那年秋天，楚行知去世了。
楚行知的葬礼楚天宇没有回来。
他依然待在孟加拉，履行着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程之远面前的诺言。
同样没回来的，还有楚湘云。
人在的时候不见，死了就更没有必要再见。
程念一直听说楚明媚还有一个哥哥，不过依然没有看到。
葬礼上，小楚颢茫然地看着大人忙忙碌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拉上原畅的手，奶声奶气地问道：“哥哥，他们为什么要把爷爷装进箱子里。”
原畅轻声道：“因为爷爷死了。”
“死是什么意思？”
“死就是再也不会见面。”
楚颢微微一怔，小脑瓜还不知道怎么理解这句话，“那有一天我也会见不到你吗？”
原畅握着楚颢软软的手，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对小孩子这么残忍。
于是他换了种语气，温柔开口，“不会，我会永远陪在你和程意身边。”
楚颢歪了下脑袋，“永远又是什么意思？”
原畅蹲下去帮楚颢整了整有些歪斜的孝衣，认真无匹道：“永远就是，直到我也被装进箱子里，埋到地底下。”
楚颢看着原畅那双黝黑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有时候一句话就是一个咒语，冥冥之中会困住一个人的一生。
葬礼结束，水滴落入水中，水面重新恢复了平静。
晚上李书白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无边的寂静夜色，莫名又回想起那个放学的午后，同学的父亲披着红色雨披冒着大雨接他回家的事。
李书白知道自己从来没有从那场雨里走出去，只是后来雨停了。
事到如今雨已经不会再下了，想想还是有点儿难过。
很快程念走进卧室，李书白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们睡了吗？”
程念将头靠在李书白肩膀上，“没有，两个小家伙缠着原畅讲故事，我赶紧趁机溜了。”
看李书白有些疲惫，程念把他拉到床上躺下，“这几天累坏了吧，我给你捏捏。”
捏了没几下，李书白将人拉进怀里抱住。
他没有说话，程念却轻易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这样的时刻不需要太多言语。
于是程念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人抱得更紧了点儿，意思是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阵欢声笑语传来，打破了两人间温馨浪漫的气氛。
伴随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卧室的门很快被大力推开。
先跑进来的是楚颢。
他像个顽皮的小猴子一样咕噜噜爬上了程念和李书白的床，咯咯笑着钻进了被窝里，嘴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你打不着我”之类的话。
李程意追进来，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悦，嚷嚷着，“坏楚颢，臭楚颢，我叫大哥来收拾你。”
原畅有些无奈地跟在两人身后，一副拿他俩没办法的样子。
程念笑着冲原畅招招手，将人抱到怀里看小家伙吵架。
两人在床上闹了一会儿，李程意钻到原畅和程念中间，气呼呼地开口道：“不理你了，我今晚要跟妈妈睡。”
楚颢也学她的样子趴到程念身上，“那我也要跟妈妈睡。”
李程意最烦楚颢跟她抢妈妈，两人在程念怀里推搡起来。
李书白有些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然后一手拎起一个，“回房间去。”
他对小孩子这件事本就无感，楚颢跟李程意出生后占去了程念大部分时间，着实让他有点郁闷。
李程意看着自己爹，小嘴一嘟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
程念既头疼又无奈，忙哄道：“今晚都睡这儿好不好。”
李程意眨眨眼，几欲落下的眼泪立刻就收了回去，挣开李书白的手快步跑回自己房间拿来了枕头。
楚颢也跑回他和原畅的房间，将两人的枕头也拿了过来，欢快地甩到床上。
小家伙精力有限，很快沉沉睡着了。
原畅跟程念和李书白说了会话，也睡了过去。
夜深，程念斜斜靠在李书白怀里，看着三个缩在一起熟睡的小人，脸上不自觉扬起笑意。
李书白的手环在程念身上，心里莫名的空洞又重新被怀中和身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小人儿填补起来。
他垂首珍而重之地吻了吻程念的额头，“睡吧。”
程念乖巧地应了声，转过去身抬起下巴亲了李书白一下。
李书白温柔地勾起唇角，哄小孩睡觉一样轻轻在程念背上拍着。
程念的心里不住发出一声幸福的叹息，将头埋在李书白肩颈处闭上了眼睛。
窗外秋风萧索，发出阵阵嗡鸣，像是要卷走树上的每一片叶子。
半梦半醒之间，程念听到有人在说我爱你。
虽然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无论多少次。
她都愿意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