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夏峰。
环抱山谷的群山之中,最高的一道山峰,便是尧夏峰,也是祁氏族人的洞府所在,如今却是一片灾后的景象,随处可见倒塌的山石、折断的树木,以及破碎的尸骸,与成片的污血。
可想而知,此前的大战何等惨烈。
尧夏峰的半山腰,有一处山崖与几间洞府,看上去尚且完好,于是用来安顿几位贵客。之所以称为贵客,因为这几位道友杀了祁氏的仇人,解了尧夏峰的倒悬之危,使得祁氏避免了灭族之灾,于情于理都应该挽留款待,以便族中的长辈当面致谢。
不过,祁氏的家主遇难,其他长辈尚未返回,祁骏身为仅有的合道修士,理当担负起东道之责,这也是知恩图报的应有之义。
祁骄、祁骆,乃是祁氏的两位女修,安顿了客人之后,又回答了几句询问,双双告辞离去。
据悉,祁氏在尧夏峰已经营数千年,可谓根基深厚,虽说遭遇了灭顶之灾,却依然有人幸存。祁骏与两位女修之外,另有一群家眷与年轻小辈,及时躲入村落,或山中密室,从而逃脱一劫。
山崖上,于野负手而立。
见渊与樊玄、元桀,在清理洞府,邛山与青衣,一左一右守在他的身旁。
就此远望,群山延绵,山野郁郁,日光明媚,还有凉爽的山风吹来,几如回到曾经的幽冥仙域,只是山谷中升起的火光,与焚烧尸骸的血腥臭味,使得恍惚的思绪猛然清醒,不由得令人顿生感慨而又失落不已。
只为寻找神界而来,却始终难忘幽冥仙域。神界又在何方,是否远胜蕲州、燕州,远胜幽冥仙域,尚且无从知晓。
便在于野思绪辗转之际,邛山与青衣也在想着以后的出路。
“依见渊所说,杀了祁骏与祁氏族人,夺取尧夏峰,遑论以后能否找到神界,暂且有个落脚栖身之地!”
“岂能滥杀无辜”
“何来无辜之人”
“祁氏的妇孺小辈,山下的凡俗,若是惨遭屠戮,岂非无辜”
“生来,注定死去,活着,便是遭罪。这个世间,没有无辜之人。”
“谬论!”
“仙子有何高见,老狐洗耳恭听!”
杀了祁氏幸存的族人,抢占尧夏峰,乃是见渊的主张,邛山对此大为赞同。尧夏峰的元气浓郁,堪比幽冥的任何一座灵山,倘若精心打造一番,即便不能成为灵狐谷,也能成为妖域的古原城。
而他想的是栖身之所,与安逸的日子,青衣却是着眼长远,她伸手拈着银白的发梢,轻声说道——
“尧夏峰所在的天孤山极为偏僻,不利打探消息,又牵扯家族恩怨,暂且落脚倒是无妨,却并非久留之地!”
“嗯,仙子所言有理……”
“于前辈,洞府已清理妥当!”
便于此时,见渊来到山崖之上,举手说道:“见渊守在此处,请各位安心歇息!”
”
十余丈外,开凿了一排洞府,樊玄与元桀已入洞歇息。
两位鬼修高人连日赶路,又遭遇一场大战,早已疲惫不堪。青衣与邛山也是如此,奈何初到异地,一时不敢大意。见渊倒是安然无恙,或许与他的魔煞之体有关。
于野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洞府。
他虽也所虑长远,却喜欢立足当下。既然来到尧夏峰,待歇息几日再行计较。
而看着他淡定从容的背影,邛山忍不住抱怨道——
“又一声不吭,他想什么呢”
青衣兀自抬眼远望,自言自语道:“且行且看且从容,且停且忘且随风……”
于野抬脚踏入洞府。
三丈方圆之地,虽然简陋,也不够宽敞,却一尘不染。
他封了洞口,盘膝坐下,挥袖一甩,面前落下一尊青色的石塔。
与从前不同,环绕石塔的光芒多了一种色彩,一时又分辨不清,姑且称之为八色。这应该是斩杀了几位高人,有了法力的回馈,魔塔的威力也因而得以提升。若是环绕的光芒变成九色,是否意味着魔塔的境界大成
一件法宝而已,竟然懂得修炼,难道因为它是神器
自从误入仙途以来,遇到太多的困惑与难解之谜,若想一一弄个明白,只怕皓首穷经闭关千年也无济于事。他便这么稀里糊涂一路走到今日,或许便如青衣所说,且行且看且从容,且停且忘且随风。
嗯,倒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子!
于野摇了摇头,面露自嘲之色,不经意间掐动法诀,一缕真火飞出指尖。莹白的火光竟化作一条蛟龙的形状,又倏然消失无踪。
化灵术
尚未摸清门道,有待慢慢揣摩参悟。
于野定了定神,不再多想,身形一闪,已遁入魔塔之中。
他盘膝坐在星枢法阵的星云上,轻轻挥手一招,一位老者穿过重天飞来,徒劳挣扎之余,惊愕道:“你是何人”
“惠炳!”
“你为何插手此事,莫非祁骅许诺了好处”
“哦,什么好处”
惠炳,应该是惠氏一族的家主,于野借助魔塔擒获此人,本想询问天界各方的动向,却又忍不住有些好奇,谁料对方再出惊人之言——
“当然是神界……”
“神界”
“祁骅得到一件宝物,能够找到神界,本人数次登门求他共享机缘,想要借此化解两家恩怨,结果反而遭他羞辱……”
“宝物”
又是神界,又是宝物,于野更是一头雾水。
“哼!”
惠炳冷哼一声,道:“想必是祁骅许诺宝物,骗你出手相助,只可惜你晚了一步,而此事尚有转机……”
“转机”
“祁骅为我所杀,我当然知晓宝物的下落……”
“真的有这么一件宝物”
“千真万确!”
“既然如此,杀了你,岂不是便可得到宝物”
于野点了点头,挥袖抬手。
“且慢!”
惠炳的脸色一变,忙道:“祁骅的宝物并未随身携带,你杀了本人,亦难以如愿……”
“此话怎讲”
“放了本人,哎呀……”
于野突然伸手往前抓去,吓得惠炳吼叫道:“祁骅没死,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