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帆。
江水哗啦啦响,这艘渔船安装了马达,突突突在江面上画出一个半弧,如箭矢般射入泼墨般的黑夜。
回望渐行渐远黑压压的山峦。世事难料,风云变幻,我们就像无根的浮萍,再一次飘入暗流汹涌的江湖。
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家?
等到心绪平定下来的时候。我才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大小姐,我想问一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我也是稀里糊涂的,问都不问直接就上船跟人走了,以后这种实心眼一定要改改。江湖多险恶,这句话一定要谨记。
张梦雪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了两个字:“回家!”
“回家?!”
家这个字眼现在对于我来说,有些心酸,有些刺痛。
“那个……家……在哪里?”我试探着问。
“白帝城!”张梦雪回答。
我微微一怔:“白帝城?!”
张梦雪点点头:“白帝城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可是……”
张梦雪话音未落,忽听砰地一声,船身猛烈地摇晃了一下,打断了张梦雪的话茬。
吱呀呀!
挂在顶上的风灯摇来晃去,把船舱映照得忽明忽暗。
闭着眼睛打盹的马师爷和溢泽全都醒了,溢泽抓起弓箭。触电般跳了起来,哗地拉开舱门冲向甲板:“怎么回事?”
张梦雪拍着胸口,小脸微微有些发白,嘀咕道:“吓死我了!”
“会不会是发动机缠上水草了?”我猜测道。
马师爷的脸色有些凝重,幽幽说了一句:“长江上的古怪,那可说不准哟!”
马师爷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倒灌进船舱里面。同时随风飘来阴影的声音:“水下好像有东西!”
马师爷摸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和颜苏对望一眼,心情都有些紧张,不过我俩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过多的往心里去,当下沉默着,也都没有说话。
张梦雪可没有我们这么淡定了,提着火红色的小裙子,呼啦啦就冲出船舱:“这是怎么回事?水下有什么东西?”
阴影急忙说道:“大小姐,快回船舱里去,外面危险!”
张梦雪的小姐脾性上来了,厉声骂道:“我倒想看看水下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竟敢阻我张梦雪的道路!”
张梦雪刚刚说完这话,就听哗啦一声。一团黑影破水而出,怪叫着扑向张梦雪。
张梦雪猝不及防,一时间竟呆住了。
“大小姐,小心啊!”当时我距离舱门最近,眼见情况不妙,一个箭步飞身扑出去,刚好把张梦雪扑倒,那团黑影自我的头上飞了过去,与此同时,我只觉右肩忽然一凉,然后就是火烧火燎地疼。
张梦雪被我压在身下,睁着一双星星般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唔,张梦雪的身上好香,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喷了某种香水。
阴影快步赶过来,一把将我拎起来丢到边上,急忙搀扶起张梦雪,神态恭敬:“大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快回船舱里待着!”
“刚刚那黑影是什么东西?”张梦雪又惊又怒,贝齿咬得咔咔响。
刚才那团黑影搞得张梦雪非常狼狈,大小姐风范尽失,若不是我及时相救,可能还会受到伤害。
“是水猴子!”马师父起身走出船舱。
水猴子?!
“水猴子是什么东西?猴子还能生活在水里吗?”张梦雪好奇地问,这个问题其实也问出了我们心中的疑惑。
“水猴子并不是猴子,确切地说,是一种……死尸!”马师爷背负着双手,一副很懂行的样子。
我一听“死尸”两个字,忍不住心中一惊,脑袋泛起一丝晕眩。
马师爷解释道:“带着怨气的人死在长江里面,怨气不散,在特定条件下就会发生尸变,变成半人半尸的怪物,因为体表带毛,外形长得很像猴子,所以江上跑船的人们都称这种死尸为水猴子!”
“呃……”肩膀上传来的剧痛令我忍不住呻吟出声,我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肩,顿时心生凉意,呼地倒吸一口寒气。
我的肩膀刚才肯定是被水猴子抓伤了,右肩留下锋利的血痕,入肉虽然不深,但是伤口表面却凝聚成一团黑气,那团黑气正顺着伤口渗透肌肤,我的大半边右肩很快都变黑了。
我又惊又怒,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伤口会变成这样?难道我是中毒了吗?
听见我痛苦的呻吟声,张梦雪这才发现我不对劲:“耿小七,你怎么了?”
我靠在船舱口,颤巍巍的,不停地打着哆嗦,脸色惨白,冷汗滚滚落下,右肩疼的都不能举起了。
“我……我好像受伤了……”我摆摆手,感觉眼前一阵晕眩,狗日的,这水猴子的毒性还有些强呢,我……我怎么连站都站不稳了呢?
“耿小七!小七!”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我头重脚轻,晕乎乎向后倒了下去。
张梦雪快步跑过来,一眼看见我肩膀上的伤口,捂着小嘴叫喊道:“天呐!这是怎么回事?马师爷,快拿医药包,给小七包扎伤口!”
马师爷看着我的伤口,脸颊抽搐了两下。
张梦雪急了:“还站着做什么?快替小七包扎伤口呀!”
马师爷摇摇头,无奈地说:“这不是普通的伤口,这是被水猴子抓伤的,这是尸毒!”
此话一出,船舱里一片死寂。
我的耳朵嗡嗡嗡的,尸毒两个字还是听得很清楚,然后我的心登时就凉了半截。
我他妈到底是撞了哪门子邪神,人生居然如此倒霉,好不容易逃出落日村,竟然莫名其妙中了尸毒。哎呀呀,我的脑袋好晕呀,我这是要死的节奏吗?
“尸毒就没救了吗?”张梦雪大声问,脸上的神情很焦急,小脸涨得红红的,很漂亮的样子。布台役划。
“能救!只是我们船上没有准备这方面的药材!”马师爷摊开双手,无奈地说。
“需要什么药材?”张梦雪问。
“如果及时治疗,在感染不严重的情况下,只需在伤口处敷上糯米,就能拔除尸毒,同时嘴里嚼碎薄荷叶,对清除体内的余毒很有疗效。但是如果感染严重,或者救治不及时的情况下,可能就要用天生雪莲之类的名贵药材才行了!”马师爷说。
“那怎么办?”张梦雪也有些傻眼了,这大江茫茫的,到哪里去寻找糯米?
“小七是为了救我才负伤的,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家,不管花多大代价,都要救活他!”张梦雪咬咬牙,感激地握着我的手。
“别碰他!”颜苏冷冰冰地打开张梦雪的小手。
张梦雪的手背啪的被打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着颜苏。
颜苏看都没看张梦雪一眼:“是你连累他受伤的,说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这丫头怎么跟大小姐这般说话?”见颜苏出言不敬,马师爷有些愠怒的皱起眉头。
张梦雪竖起手掌,打断师爷的话茬:“马师爷,她没有说错,是我连累小七的!”
张梦雪面色有些难看,蹭地站起来,对着船尾的阳面叫道:“阳面,快开船!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把小七送到家里医治!”
我的心里暖暖的,这个张大小姐心地其实还蛮好的。
然而,阳面的回答却像是兜头给我浇了一盆冷水:“大小姐,暂时走不了,船身被水猴子拖住了!”
“妈蛋!”张梦雪情急之下竟然爆出粗口,转身就朝甲板上走去:“溢泽!溢泽!给我杀了水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