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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戈和郑蛮蛮几乎是一路小跑出了宫。

别看郑蛮蛮身材娇小,还抱着个孩子,可竟然也跑的很快。也是这些日子孩子都是她抱的,锻炼出来了。

再则安安的姿势也很老道。每次被母亲抱着的时候,好像也想给母亲省力,会用胳膊环着郑蛮蛮的脖子,巴在她肩膀上。

后来郑蛮蛮想起来,这孩子从小就能挂在她身上,一拳揍青盛元帝的力气大概也是这么练出来的。

杨云戈几次想把孩子接过来,可是现在不比在西域了,郑蛮蛮怕不好看,便只自己一路抱着。

等出了宫,两人上了马车,杨云戈才憋不住似的大笑了起来。

郑蛮蛮心惊肉跳:“你小声点儿!”

也难为他能忍到现在了。

安安挥舞着小手,吱吱哇哇地也跟着笑。

杨云戈笑着笑着,突然伸过手,把她们母女一搂,搂到了自己怀里。

“……你干什么?”

杨云戈看了她半晌,突然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几都有些欲求不满,对她也是抱有一种幽怨的情绪。

因此这种蜻蜓点水的吻法,让郑蛮蛮愣了愣。

安安从郑蛮蛮怀里爬到杨云戈怀里,把小脑袋贴在他胸口上,嘟囔着什么。

杨云戈一手搂着郑蛮蛮,一手托住孩子的上半身,只是笑。

搞得郑蛮蛮也闹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他这个人一向有些没心没肺的,看了皇上和皇后那样他也当笑话看。

可是他的笑点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别笑了!”她有点恼了。

你说你笑就笑吧,还伸手在人家身上摸摸摸个屁啊!

杨云戈又笑了笑,才低声道:“原觉得你这几天跟我闹脾气,日子不好过。现在我才知道,咱们这算什么啊。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呢。”

“……”

郑蛮蛮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

杨云戈搂着她只是不住地亲她的额头她的脸,一边就傻乐。

最后搞得安安也往郑蛮蛮脸上凑,父女俩舔得她一脸口水。

这么晚了自然不好去王府打扰,只得先回了将军府。

郑蛮蛮只能再忍一天,明天再去看自己的几个小子。

当天晚上只睡不着觉,沐浴完了以后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踏实。

杨云戈带着一身水汽,光着身子就爬了上来。

郑蛮蛮实在没心情,可想起白天答应过他的,便也只得由他去了。

感觉到她的敷衍和冷淡,杨云戈的动作顿了顿。

郑蛮蛮有些无奈地道:“对不起啊,我想孩子们了。”

要是从前,杨云戈估计会不大高兴。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伺候好自己的男人才是第一要务。

可今天,他想了想,竟然就退下来了,搂了她在怀里,道:“睡吧,明儿一早带你去看他们。”

郑蛮蛮有些惊讶。她倒没料到杨云戈这么好说话。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脊,好像在哄她睡觉。

郑蛮蛮就睡着了。

杨云戈却想着,这算什么啊,温香软玉在怀,她就是使小性子罢了。

比起宫里那两个,他日子过的不要太舒坦。

而此时,鎏翠宫。

李婕妤等到了大半夜,也没见盛元帝动一下。

他就是坐着看书,眉头紧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婕妤今年才十六,正是好年华。虽然没有承幸,但是这么小就能这么高的位份,容貌名声什么自然十分出众。

见这天下之主冷漠的容颜,她也起了些不甘心的心思,便慢慢移步上前,轻声道:“皇上,夜深了,怎么还不歇息?”

盛元帝回头看了她一眼。年轻的面容,眼睛里像藏着只小雀儿似的,有些欢喜,有些羞涩。

半晌,他道:“婕妤先歇下吧,朕坐一坐便走。”

李婕妤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

盛元帝想了想,突然就站了起来,道:“歇下吧。”

说完这句话,自己倒走了。

原是心里有气,想往乾火宫去,可等他回过神,他又到了皇后殿外。

“皇上,可要……”

他抬抬手,制止了太监继续说下去。

半晌,他喃喃道:“她从来不妒,从来把那套可笑的祖法挂在嘴边上。朕只是为霍贵妃多说了几句话,她怎么就气成了这样?”

太监跟了他几十年,此时就俯下身子,低声道:“奴才逾越。奴才觉得娘娘倒不像生气的。”

“不生气……”

“奴才以为,娘娘只是……有些伤心。”

盛元帝猛的回过头。

若是生气,哄一哄倒罢了,或者等她气性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可盛元帝心疼了她十几年,又怎么舍得她伤心,又怎么会让她伤心?

他抬步走上台阶,意外的却发现,寝宫的灯还亮着。

打瞌睡的宫女见了他也是吓了一跳,想说请安也被太监制止了。

他一路走到最里面,却闻到了檀香味。

皇后清瘦的背影对着他,跪在佛前,虔诚地诵念。

似乎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有些惊讶地道:“皇上?”

盛元帝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开始发抖,好半晌平复下来,勉强挤出笑,道:“朕怎么不知道,皇后信这些……”

不,她不是这样的女子。

她是女中豪杰,相辅之才,不比任何男子逊色。杀伐决断,那份英明果决令人钦佩。

她明明是个极度自信,有时候甚至顽固得可爱的女人,怎,怎么会……

燕皇后的神色倒是很坦然,站了起来,低声道:“年纪大了,心却愈发燥了。见太后请了一尊,臣妾便也请了一尊。”

盛元帝站在阴影里,看着她,半晌才道:“朕……怎么一直不知道。”

自然是因为她是避着他的。

燕皇后道:“皇上日理万机。何况,臣妾也怕皇上见了不喜。”

半晌,他又道:“你……心里燥,怎么不对朕说?”

燕皇后似乎十分诧异他会这样问。

半晌,她喃喃道:“您是君上,是这天下之主。臣妾……自当尽心排解自己心中的郁燥,才能,伺候好皇上。”

她低下头,自言自语似的道:“皇上不是常说臣妾不像个妻子,不像个女人……臣妾便不想皇上再忧心了。”

粉饰太平,是这天下所有女人也会做的事情。

何况是后宫女人。收拾好你的心碎,埋葬了你的不安。撑起你的笑容,将你所有最美好的一切奉献给那个唯一的男人。

她自知心中有情障,无法解脱。她自知这样下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皇上对她够好了,她不敢再要更多更多,怕来日会拉上自己的家族陪着自己万劫不复。

在后宫,无论是皇后还是妃子,越是得宠,便越要注意分寸。

这是古训。

原本在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便想着永远陪在这个男人身边便好。不在乎位份,不在乎其他女人。

不惜远离父母,也不怕流言蜚语。

然后她做了皇后,专宠后宫……

心,也越来越大了。路,也越走越偏了。

只不过,她一向是个聪明果断的女人,定能好好压抑住内心的情障。

如今想想,倒要庆幸前些日子出了霍贵妃的事,才让她一下子醒了过来。

虽然眼中有些落寞,但她还是很快抬起头,笑道:“皇上怎么没在鎏翠宫过夜?”

盛元帝死死盯着她手里的木鱼,半晌,才道:“听说你……最近睡得不太好,所以来瞧瞧你。”

“臣妾没事。”

见他还不走,皇后又主动笑道:“臣妾已经想通了,前些日子,霍妃的事情,是臣妾失了分寸。”

盛元帝一愣。

“到底是从一品贵妃,这么多年来也算恭顺老实……臣妾漫不经心就想处理了,本就十分不妥当。好在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有生臣妾的气……”

话没说完,盛元帝突然走到了她面前,一双手扶住了她羸弱的双肩,轻声道:“果果。”

皇后僵住了。

不行,话说得再漂亮,姿态摆得再正,可他再靠近,她的身体依然紧绷,脸色依然苍白,几乎要无法呼吸。

“果果,你不是,不生气了?”

他看着她,眼神幽不见底。

燕皇后竭力稳住了心神,低声道:“皇上,臣妾不能承幸。”

她有身孕。

可从前,她有身孕,他们也是在一起的。

“臣妾身为皇后,不能主动坏了这后宫中的规矩。”

盛元帝的双手猛的收紧,望进她眼睛里,低声道:“其实你以前,也不是这么规矩。”

“以后不会了。”燕皇后立刻道,似乎也没感觉到肩胛骨上的痛意。

盛元帝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退了开来。

“来人,传旨华莲庵,霍贵妃废为庶人,着人先看压。”他突然道。

“是。”太监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盛元帝抬头看向燕皇后,道:“皇后以为如何?”

神情有些冷漠。

可是这个距离已经拉开了,皇后也恢复了冷静。

她眼中面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是淡道:“皇上处置自己的宠妃,臣妾不便开口。”

说白了,她是不打算再管这件事了。

盛元帝自有种碰了一鼻子灰的感觉,可再对她发不了脾气。

“把这佛像给朕请出去。朕不愿意自己的皇后鼓捣这些东西!”

说完,他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