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看见她醒了,还特地问她:“县主醒了,今天想吃什么?玲珑阁的小包子?”
郑蛮蛮噎了一下,道:“那就小包子吧。玉楚楚呢?”
宋长云淡风轻地道:“骑主正在逼供。”
“骑主来了?带我去看看呗。”郑蛮蛮道。
宋长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坚决地摇摇头:“骑主吩咐我在这儿看着您。”
今天杨云戈的心情很不好,宋长坚决不想去惹他。
郑蛮蛮缠了他一会儿,屁用没有,她也就老实了,自己乖乖地等包子吃。
而在大牢的深处,杨云戈亲自坐镇,正在逼供。
褚鸾虽然没有查到玉楚楚是西羌公主,可是把她的私生活状态查得清清楚楚。连她和她身边的小侍卫有一腿,褚鸾都查出来了。
此刻,玉楚楚的心肝小侍卫就被捉了来,在她面前尝遍了牢里的酷刑。
所以玉楚楚才惨叫成那个样子,比她自己受刑还要难受百倍,只觉得心都被剜了那般疼。何况近几被郑蛮蛮折磨得已近崩溃,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杨云戈坐在一边,抬手示意酷刑稍止,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说了,我便可放他一条生路。”
侍卫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睁开浑浊的双眼,低声道:“公主,您千万不能说……属下,属下死不足惜。”
玉楚楚摇摇头,泪流满面:“你为我出身入死,我发誓今生都是你的人,死也是要在一起的。我又怎么能为了我的抱负弃你不顾。”
小侍卫微微露出一丝憔悴的笑意,道:“我是甘愿为公主死的。”
杨云戈敲敲桌子,道:“你本就是我大燕子民,何必为了一个亡国余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若不是她,你现在还好好在自己家里呆着,锦衣玉食,按你的年纪也已经甜妻美妾,岂不快活?”
小侍卫一身是血,可是正气凛然,冷冷地道:“你懂得什么,你是一个没有心的人。若是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便是活着,也没有意思。”
杨云戈站起来,一把揪住玉楚楚的头发,迫她仰着脸,似笑非笑,道:“倒还是个美人。不过要是我把她的脸毁了,你还愿意守着她一辈子吗?”
小侍卫惊恐地道:“你别碰她!你要打打我!”
玉楚楚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杨云戈残忍地道:“你们相守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年少时期的诱惑罢了。等到你们真的成亲,她年老色衰,你一无所有,又要如何相守?为了她,弄成这样又何必呢?你说吧,说了,我放你出去,帮你洗干净身份,放你回家去,好好侍奉你的父母。难道你不觉得愧对他们吗?”
小侍卫难过地道:“我……”
玉楚楚猛的睁开眼睛,却见她的小情郎温柔地看着她。
那一刻,整个牢里凝重血腥的气氛似乎也被缓和了过来。
小侍卫看着玉楚楚,他眼里好像只有她一人了,道:“楚楚,你别怕。”
玉楚楚终于失声大哭起来。
她身为公主,从小却当成替身来养,尝遍了苦头。国亡之后,长姐高高在上,冷眼睥睨地看着她。她不过是西羌的一颗棋子,从来没有自我。
在旁人眼中,她是木讷的,无趣的,呆板的。甚至同胞双生,她连容貌都逊色自己的长姐。她其实从来没有在意过什么人,也没有被什么人在意。
只有他……为她抛下一切,随她远走,甘心做她身边一个没有什么名分的小侍卫,一直陪伴他。
这个时候,生命风雨飘摇,不堪一击。他温柔地让她别怕,仿佛在说,他愿意陪她一直走到最后,面对所有的一切。
半晌,她有些虚弱地道:“我说。”
“楚楚!”
玉楚楚看着他,泪流满面,却是带着笑意的:“我说,我都说。”
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了去。是啊,亡国的担子,她背了这么久。所有人都告诉她应该要这么做,不然对不起她的列祖列宗。可是把她当成替身养的祖宗又何尝对得起她?
她怎么能……为了一个荒谬的梦想,就放弃自己心爱的人的性命?
小侍卫忍不住也哭了起来,道:“你王姐会杀了你的。”
玉楚楚摇摇头,道:“我不怕了。”
杨云戈一把把她提了起来,丢在椅子上,让文官摘录口供。
她一边说,眼里却看着她的小情郎,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视线。仿佛只要看着他,她的心中就无比平静。
最后,她被送回牢里的时候,回过头看着杨云戈说了一句话:“他说的对,你是个没有心肝的人。我若是不死,便等着看,你和郑氏能好到几时。”
杨云戈微微一哂。
郑蛮蛮在牢里听那边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胆战心惊的,看着那地上的李子,难免也觉得有些心虚起来。
玉楚楚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不见伤,只是披头散发,双目空洞,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那般。
郑蛮蛮小心翼翼地递了个包子过去给她,斟酌道:“你吃吗?”
玉楚楚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这郑蛮蛮可不敢随便答应,给她一个包子吃也已经是极限了。她不说话,警觉地看着玉楚楚。
玉楚楚道:“能说的我都说了,我已经活不成了。纵是不死在牢里,我出去,我的族人也不会放过我。”
郑蛮蛮一愣,她都招了?
玉楚楚看着她,认真地道:“我求你,你让他们把三郎还给我,他也只剩下一口气了,你让我们死在一块儿。”
“三郎?”
玉楚楚又哭又笑,道:“是啊,我的三郎,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你让他们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郑蛮蛮愣愣的,听见动静,回头一看,看见杨云戈皱着眉站在牢外。
“她说的是真的?你抓了她的情郎?”郑蛮蛮道。
杨云戈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郑蛮蛮轻咳了一声,道:“若是……不要紧了,不如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杨云戈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吩咐了一声。
不多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扶了进来,送进了玉楚楚身边。
看着玉楚楚扑在那男子身上大哭的样子,郑蛮蛮怪不忍心的,道:“给他上药吧。”
顿时玉楚楚回过头,双眼血红地看着她。
“……我这次真是好心。”郑蛮蛮呐呐地道。
杨云戈嗤笑着摇摇头,道:“你还要住在这儿吗?还是给你换个牢房?”
郑蛮蛮想了想,道:“就住这儿吧。”
她还挺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没办法,女孩子嘛,八卦的本能高于一切。
杨云戈让人打开牢门,进去了,把她叫过来,给了玉楚楚的供词让她看。
“西羌公主北上了啊……”她叹道。
杨云戈哼了一声,道:“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顿时郑蛮蛮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话听起来怎么挺耳熟的。
杨云戈瞪了她一眼,浑然不顾隔壁牢里的那对苦命鸳鸯,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给她剥枇杷吃。
郑蛮蛮问了他玉楚楚的事情,他把知道的都说了。
无非就是一个亡国公主四处流浪,遇到了太平盛世里的富家公子,两人一见倾心,后来富家公子抛弃了家族追随她的故事。
郑蛮蛮突然不敢看他们,把头缩进了杨云戈怀里,道:“你怎么知道的啊?”
“未央告诉我她和侍卫有染。我费了点功夫,就查出了始末。”他把剥好的枇杷塞进她嘴里。
郑蛮蛮酸得差点倒牙,一口吐在了他手上:“酸,不吃。”
杨云戈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是小爷辛辛苦苦给你剥的,酸你不是也该吃下去吗?
又觉得没面子,问宋长这枇杷是谁挑的!
宋长委屈地道,不是您自己走到半道上看见枇杷觉得好看,叫人买的吗?
郑蛮蛮拉了他一下,道:“那两个人……”
杨云戈把枇杷丢去一边,道:“你怎么想?”
“我觉得好歹是西羌公主,虽说招供了,可是保不齐还有遗漏之处吧。就这么杀了怪可惜的。不如先关起来,总会有用的。”她斟酌着道。
杨云戈顺手又剥了个枇杷,贼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道:“吃了。吃了我就听你的。”
“……”
郑蛮蛮在心里骂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一口吃了。
杨云戈高兴了,顺手把她抱了起来,又掂了掂重量,道:“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明儿就接你出去。”
“你别老是这样啊,我是胖了是瘦了你这么关心”,她想了想,道,“你到底是喜欢我胖点,还是瘦点啊?”
这个问题挺复杂的,杨云戈认真地想了想,道:“也就那样吧。”
那你掂个屁啊……
他把她抱开,放在一边,道:“我走了,你要是没事,就剥枇杷玩。”
“……剥给你吃么?”
杨云戈想了想,道:“给宋长吃。”
宋长:“!!!”
杨云戈就潇洒地走了。
于是郑蛮蛮就在观望着隔壁那对苦命鸳鸯的过程中,度过了自己牢中的最后一日。
第二天杨云戈来接她的时候,她跟杨云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看见宋长把枇杷偷偷丢了。”
宋长:“……”
杨云戈心情不错,没有计较。他吩咐人把玉楚楚和她的小情人转移了,然后给郑蛮蛮换了衣服,把她带出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