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蕊摸了摸肚子,悄声对云妮说,“胡校长这是打算拖延吃饭时间吧?把中饭变成晚饭,正好能省下一顿?”
“我肚子也饿了。”有两个女孩也顶不住了,她们小声地说了一句。
云妮悄悄地往后退,直接进了厨房,厨房里二班的几个女同学正在忙活,云妮问,
“同学,请问饭做好了没有?我们班同学说肚子饿了。”
“你们是地主家的娇小姐?这么不经得饿?”有一个女生头也没有回,“没见我们在干活?问什么问。”
“我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云妮不动声色地回答,“贫下中农的肚子难道就不会饿?”
那个女生恼了,她回过头,大声说,“贫下中农就算是肚子饿,也不会在这里呱拉……”
她这猛地一回头,发现是杨云妮,到底不敢再出言不逊,“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多人的饭,你当是那么容易做的?”
“还有什么没有干?”云妮没有跟她一般见识,她撸起袖子问,“是不是要切这一盆土豆?”
“嗯。”那个女孩也不和她客气,“饭快好了,煮菜就行了,土豆条炖白菜。”
云妮二话不说,到水龙头下洗了手,然后走到菜板前,拿起已经削了皮洗干净的土豆就切了起来。
先把土豆对半切开,再拿半边切片,然后把片切成条,这一套普普通通的动作,竟然让她做得有如行云流水般和谐优美。
不但是那个女孩看呆了,厨房里另外几个也被吸引了过来。
“哗,我一直知道杨云妮是从容雅致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她连飞快切菜的动作都这么淡定舒缓。”
“是啊,这么粗鲁的切菜动作,她做起来竟然显得这么……”说话的人好像是没有了形容词,她一顿脚,硬是憋出了两个字,“好看!”
云妮切了好几个土豆,这些女孩还不肯散去,她只好提醒她们,“你们再围在这里,饭就要糊了,谁是炒菜的,赶紧刷锅。”
“啊……”负责烧火的女生小小的尖叫了一声,“我的火。”
其余的几个都急忙去洗炒锅,那是一个很大的炒菜锅,根本就不可能拿起来洗,只有倒水进去直接涮,涮完了再用锅铲把水铲出去。
锅涮好,云妮也切好了一部分土豆,负责炒菜的女生赶紧开始炒。
在饭堂的打饭窗口摆好了饭菜,一个女生出了门口大喊一声:“开饭喽。”
正在听胡校长讲话的同学们精神一振,不自觉地坐直了身躯。
坐在胡校长身边的黎景虎转过头低声询问了一声,“胡校长,你看,是不是先吃饭?大家看样子都饿坏了。”
胡校长犹豫了一下同意了,“好吧,大家排好队领饭,千万别让人家再说我们是阔少爷,娇小姐。”
——他让杨双河这么一挤兑,心里到底还是有了疙瘩。
肚子再饿,大部分学生还是想起这个煤矿会招工,他们要把自己好的一面表现给矿里的人看。
一时间,打饭窗口的队排得井然有序,整整齐齐。
云妮交代小彪和狗蛋,“拿着自己的碗排在最后,先让这些哥哥姐姐打饭。”
这两个小家伙吃了一块饼,肚子没有这么饿,倒也不着急,他们乖乖地排到了队伍的最后。
窗子的另外一排,有一个女生瞥了一眼两小,拨高了声音对她前头的女生说,
“现如今,有些人,挖起社会主义的墙角来是越发得心应手了,以前拿公家的车子载自己家的狗,现在干脆就带上小娃娃,她当这是郊游还是旅行?”
大家齐刷刷地望了过去,发现是二班的韩菲菲。
“姐姐好。”狗蛋走到她面前,仰高了头问韩菲菲,“你刚刚是不是在说我和黎小彪同学?”
“姐姐,你有所不知,我们俩既不是来郊游,也不是来旅行的,我们俩是随通县机械厂育红班派来学工的。”
“你听我这么一说,肯定想失声惊呼说不可能吧?我们可是有育红班开的条子哦。”
“我们老师说了,我们今年就要上一年级了,是未来的红小兵,我们红小兵,成长全靠党。胸怀革命志,永远向前方。”
“姐姐,你刚才的意思难道是说我们俩不应该来学工?”
狗蛋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理直气壮,韩菲菲一时语结,她不由得望了一眼张秀丽。
张秀丽站在她前面几个位置,正转回头来看热闹,这时看见韩菲菲的眼神游移过来,她冷哼一声,把头转了回去。
小彪也淡淡地说了一句,“姐姐要是还有什么疑问,现在最好问出来,你可别欺负我们人小,之后又在背后说我们的小话。”
韩菲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对不起,姐姐错了,我没有问清楚就胡说。”
“刚才胡校长还说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姐姐,希望你能勇于改正错误。”狗蛋撂下话就回到小彪的身后,继续排起了队。
“你脑子进水了?那是黎主任的儿子,你跑出去指责人家挖社会主义的墙角,”站在韩菲菲面前的女生低声问她。
正在心里叫苦不迭的韩菲菲哪里有空理她。
——她刚刚接到张秀丽的指示,说让她在厨房里找杨云妮的茬,让杨云妮在大庭广众之下好好丢一次脸,谁知道,人家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能把自己的脸打得拍拍直响。
至于她为什么要听张秀丽的话,让她当枪使,说来就话长了。
张秀丽过年前曾经对她说过,她即将去宁城过年,导致韩菲菲寒假期间总在暗暗揣测。
张秀丽的家庭情况,韩菲菲其实早已是了如指掌的了。
张家在宁城,那是半个亲戚皆无,是什么交情好到能接待别人来过年?韩菲菲心如猫抓,总想弄明白。
好不容易等到开学,韩菲菲看到张秀丽竟然是坐小轿车来的,她一时间呆住了。
韩菲菲父母亲都是随通县的工人,她其实自视甚高,一向有些看不起张秀丽,觉得她一个乡下姑娘,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叔叔才能来到县城上学,自己与她相交委实是有点折节下交。
乍然之间忽然发现,你以为不如你的人,已经高到自己需要仰望才能看得到,她心中不是不震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