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到安平街,李红燕已经做好了饭,狗蛋也放学了。
一家人草草地吃了饭,杨三湖和李红燕就商量着出门了:“带上那一条腊肉?再带一斤白糖吧?”
李红燕却不同意:“这两样都是挺贵重的,二选一就行了。”
“你让他拿呗,三嫂,你因为他被你姑姑冷嘲热讽了这么久,他要让你长长脸。”云妮却明白自家哥哥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李红燕心里一甜,却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日子是我们自己在过,你管人家想什么?”
李红梅也双手一摊,“就是,又不是跟他们有多好的交情,还跟他们客套什么?拿几斤玉米面就不错了,以前,我们妈妈对他们多好,有点什么好吃的就想着给她们送去,结果呢……”
“那就几斤玉米面,一块腊肉。”云妮不让他们再掰扯下去:“再说说,天都黑了。”
“小妮,你也跟着我去吧?”李红梅哀求她:“没有你陪着,都不好玩的。”
“好吧。”云妮也怕自己的哥哥吃亏。
出门,路过那个废园子,云妮又看了两眼,寒风萧瑟中,伸出墙外的香樟树兀自散发着幽幽清香。
老熊家就在离随通县车站不远的新民街,这是一条古旧的老街。
李红梅悄声说:“这县城里的人就爱自视甚高,老是看不上我们农村人,我那个二表姐眼睛都快长到额头上了,”
“其实他们有什么值得得意的?住的地方又窄又小,这条新民街街道,每逢下雨就内涝,如果是冬天,那鞋子肯定是湿的。“
“吃的也差,若非我家里接济他们,他们肯定难以吃饱,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妨碍二表姐拿鼻孔来看我们。”
云妮看着走着他们前面哥哥和嫂子,满意地笑了,多般配呀,她心不在焉地回答李红梅,
“等你上了大学,你也把眼睛装在额头上,然后拿鼻孔看回她,到那个时候,她正好和乔回吕斗得一脸憔悴,而你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大学生,所以再奇哥说的不错,谁笑到最后才是笑。”
云妮给李红梅画了个大饼,还把它挂在了她的鼻子前面。
“对哦!”李红梅果然上钩了,她眼睛噌噌地瓦亮:“她就快变成一个老娘们了,我跟她计较什么?”
“咳咳……”云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我从此以后要头悬梁针刺股,奋发图强,生命不息,学习不止,不,不,这一句不算,应该说,不考上大学就不罢休。”李红梅挠挠头:“一不小心,差点把自己的后半生搭进去。”
“言之易,行之难,努力吧,不然,你凭什么拿鼻孔回望别人?”云妮背着手迤迤然往前走。
——文化局的老熊家今天来客人了。
新民街吃过饭的各家邻居开始了每天必备的串门聊天,这一条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老熊家门口开始有人有意无意地路过了。
“我道是谁,不就是老熊家那个二姑娘?她带着姑爷回来了。”
“谁让你看他二姑娘?看另外那几位!”
“哦,那不是红燕和红梅姐妹俩,不过有一男一女不认识,那男娃一身军装,看着可真精神,那女娃粉雕玉琢的,我竟然看了两眼,还想再看上两眼。”
“猪弟妈,你了不得,居然会讲成语了,不过,还真是贴切,我就想不出这个词。”
“那是,我好歹也是文化局干部……”猪弟妈拉长了语气:“的家属!”
聊闲天的街坊哄然大笑了起来。
不一会,又有人问起:“猪弟妈,你这么有文化,干嘛给儿子起个这么土俗的名字?”
“我们家当家的说了;大雅若俗。”猪弟妈得意洋洋地拍拍自己的衣襟:“几年前,开小汽车送我回来的亲戚也说了,你这儿子起这名字是极好的。”
“别扯远了。”一个大娘不满意了:
“接着说老熊家的亲戚,你又扯到你坐过的小汽车,这话你都说了好几年了,我大汽车都坐了多少年?你看我跟你吹嘘过吗?”
“你家儿子是司机,谁能跟你比?”猪弟妈白了大娘两眼:
“红燕俩姐妹常年给老熊家送粮送米,你还不认识?老熊家的婆娘整天吹嘘自己极得娘家看重,自己哥哥嫂子硬是每年给她送粮食,这个你每年都听到了,还想听什么?”
“哈哈。”大娘也白了猪弟妈一眼:“你这消息竟然这么不灵通?枉费你还住在人家隔壁!”
“哦?”大家来劲了:“赶紧别卖关子了,给我们说说。”
“咳咳。”大娘清了清喉咙:“你们不知道吧?老熊家那二姑爷其实是李卫娟当初打算介绍给李红燕的。”
“哗……那个花心大萝卜。”大娘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个在织毛衣的妇女说:
“我知道,当时她来询问我们知不知道乔回吕这个人,她说想介绍给红燕,我就照实说了,说这个人除了有点花心,经常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掰扯不清,别的没大毛病,不过,他那老娘倒是下了血本,许诺谁能帮她儿子做成媒,能给媒人一个大红封。”
大娘点点头:“对,我记得你说过,然后我就劝她换一个算了,她却一口咬定:男娃结婚前谁还没点花花肠子,结婚后收收心就好了。”
“那一段时间,红燕还住在他们家,怪不得我经常看到乔回吕去他们家,不过,红燕倒不肯跟他出去,至少我没看到过。”猪弟妈回忆说。
织毛衣的又说:“红燕她不喜欢来跟我们呱拉,倒是红梅够机灵,估计她是觉察到了什么,都来问了几次,我没敢说,让她到机械厂打听。
“后来有一天,她笑嘻嘻的来说,那件事黄了,她姐姐已经拒绝了乔回吕。”
“再后来,我就听到李卫娟打女儿,说是不同意她嫁给乔回吕,我还傻了半天,看来,她是引狼入室了,鸡没偷成,还蚀了一把米。”
“可不!”大娘拍了一把大腿:
“你看,她家千红,这段时间闹得多凶,跑到妇联哭去了,说她们厂谁谁不要脸,整天来缠着她男人,要求妇联出面跟工会说说,把那谁谁给开除了。”
“妇联的同志说,要开就得连她男人一起开,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问她到底开不开,她犹犹豫豫的又说算了。”
“李卫娟这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这种姑爷,她有得眼泪流,她哥哥嫂子肯定也对她不满了,这两年都没再上门来了。”猪弟妈也叹气了:
“多好的亲戚,就让她把情分折腾完了。”
众妇女都沉默了,这种年头,肯把自己家的粮食给人的,除了至亲,还得是有真情,你不珍惜,连路人都看不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