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凤瞪着杨双河,最后颓然地垂下眼帘,她伸出手在脸上擦了一把:
“双河,你现在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你这么自私自利,我自问教不出来,我和你爸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你看我们家的这些娃,有哪个像你这样的?”
“你懂什么?”杨双河轻蔑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妈:
“书上都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自己打算,半点没有错,难道让我就像三湖四海这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是像你和爸爸这样?儿子结婚都拿不出钱?”
李爱凤长叹一声:“好,你无耻,你有理,现在既然说到钱,我问你,你攒了多少了?我和你爸可是拿不出来的。”
杨双河板起了脸,“拿不出来?没钱姐姐结婚你摆这么大的阵仗?”
“现在多少人结婚就送一床被子,新人互相躹躬就成了,你看我们家办的这事。”
“我光看到的就有被子、脸盆、暖水瓶、四时衣裳,我听说了,还有一块上海表,妈,你可不能太偏心了。”
“我们家哪里还有钱?那都是你姐姐婆家下的聘礼。”李爱凤试图跟他讲道理:
“你去年拿的那一百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底,本来就不够,是小伍带着你兄弟上山打猎凑的钱,连小云妮也出了力的,你这就忘了?”
“我不管……”杨双河两眼一瞪:
“姐姐怎么结的,我就要怎么结,我作为家里最出息的人,本来就该多花钱,没道理嫁一个赔钱货排场比我结婚还大,你让姐姐把东西留下一半,我不是也能风光地办上喜事了?”
“你……你……你连脸都不要了,自己姐姐聘礼的主意都敢打,你休想!”李爱凤一阵心灰意冷:
“要钱是肯定没有的,要命就有两条。”
“生了你这种不肖子,我和你爸也没脸活了,你拿我俩的命去换钱挣排场去吧。”
“事情我也不管了,你就等着陆家把你交出去,先游街再蹲大狱,我且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了!”
杨双河木着一张脸,脖子上贲张的青筋却暴露了他的恼怒,他喘了两口大气:
“好,好,你这样逼我,你记住了,以后可别到处唱我不孝顺。”
“我不需要你孝顺,杨双河,你这样的人,我就算是你妈也会害怕,你以后离我远远的就行了。”李爱凤朝他挥挥手:
“你洗洗去睡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你让那个女娃睡你房间,你去和三湖凑和一晚,明天就赶紧送人家回去,我真是造孽呀,生这种娃来害人。”
“哼,你不稀罕我,你当我就稀罕你们?什么都没能帮得上我,我出去工作,也不说做几身好衣服,让人耻笑了我多久,你知不知道?”杨双河觉得自己真的太委屈了:
“人家爸妈还有给买手表,买自行车的,你们让我拎着一个蛇皮袋就出门了,你说我丢不丢人,还让我多省钱!发这点钱,我自己都不够用,怎么省?你们是怎么当人爹娘的?”
李爱凤本来以为自己能淡定了,可是杨双河的话瞬间就能撩拨得自己跳脚,
“什么叫发那一点钱?我可是打听清楚了,一下井,就是二级工,基本工资就有三十六块八毛,勤快的人一个月能挣六七十,就算你懒,五十总是要有的吧?”
“再者说了,多少人就算领的是二十五块钱,照样养家糊口,你说你都把钱花哪里去了?”
杨双河很光棍地摊摊手:“都没了,花哪里?吃饭不用钱?打一个肉菜就花了三毛,再买两身衣服,没到月底就没钱了,没钱不就得借点?借了第二个月不得还?还了之后又没了,然后再借,到现在我还欠人家十元。”
李爱凤掉头就走:“我管不了你,我去找你爸,看他打不打死你。”
杨双河望着母亲推开院门,走了出去,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去找我爹,我去找你妈,让你们妈来管你们。”
“哎呀呀,你说我大伯娘怎么这么倒霉?生了这种不要脸的儿子?”云妮和伍再奇听完全程之后,云妮忍不住乍舌。
伍再奇微微一笑:“以你奶奶这样溺爱孙子的程度,他只是有点自私无耻,己经很不错了。”
——君不见,后世很多独生子女都被宠成这副德行,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毫无感恩之心,有些能以啃老为职业。
院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抬腿进来,云妮转头望去,伍再奇轻声说:“是大厨覃辉。”
云妮放下手中洗干净的碗,擦了擦手,迎了上去:“覃家叔叔来了?我大伯不是去找你了?找到了没有?”
“嗯嗯。”覃辉点头:“路上我们碰到了你大伯娘,你大伯娘找他商量点事,你大伯让我先过来,小云妮,鹿呢?快带我去看。”
这时三湖过来了,他手上拿着两把菜刀:“覃辉叔,走,我带你去宰鹿。”
“让我看看你的刀。”覃辉接过来一看:“这不成,用我的刀。”
说完覃辉从腰间拨出一把长约六十公分,宽却只有三公分的尖刀。
三湖接过来,喝彩一声:“好刀。”
此刀单刃,尖头,刀片中间有放血槽,这可是正经的杀猪刀啊。
覃辉笑眯眯眯地对着三湖说,“如果不是听说你们猎到鹿,我是不会来的,这年头,有什么本事都要藏着掖着,万一出了名,容易招人眼。”
“一个厨子能招什么眼,你也太过于谨慎了。”四海过来,搭了一句话,他们平时熟悉,互相调侃一,二句,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小妮,这里就没你的事了,你去陪你云月姐姐吧。”伍再奇对云妮说。
云妮点点头,对覃辉说了一声:“辛苦啦,覃叔,就全交给你了。”
覃辉跟着三湖走向放鹿的后院,边走边说:“你放心吧,小云妮,好好陪着新娘子去。”
云妮走进云月姐妹俩的房间,看到云霞也在,正围着云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旁边还有几个云月的闺蜜好友,云妮一一打了招呼。
“呀,云妮的皮肤真是让人羡慕,我看跟剥了壳的鸡蛋有得一比。”这是一个黑女娃说的。
“我倒是羡慕云妮的个子,你们看,她今年没到十三岁吧?就长得这么高了。”这是一个矮个子小姐妹说的。
云妮大大方方地朝她们微笑致谢,听她们说起云月的嫁妆。
“云月,你这嫁妆在这村里可是独一份呀,听说明天还有酒席吃,你可真是嫁得好!听说新姑爷长得也特精神。”黑女娃说到酒席,眼睛都就亮了。
“对,对,明天我一定早点来,我好久没吃肉了。”矮女娃也不掩饰自己的馋嘴。
“嗯嗯,来早点。”云妮看到云月含羞带怯地说不出话,赶紧出面接口道:“我们明天请了村头的覃辉叔掌厨,应该挺好吃的。”
“哇,你们还能请到他?上次我哥在镇上摆酒,都没请到。”这是一个住在覃辉家附近的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