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格格领赏之后,就没在说话了。
弘昐看了她许久,奈何大格格就没看过来。不过就算是看过来,也不能怎么样。
次日里,弘昐来到了大公主的住处。
他求见,大公主犹豫了很久,还是见了,亲姐弟,总不能不见面。
迟早的事。
弘昐进来,就叫人都出去了。
大格格一直没说话。
许久,还是弘昐先开口“大姐这是何必呢就算大姐不满,也该与我,与额娘商议。如今如今大姐这样,是陷我于不义。”
大格格张张嘴,还是没说话。
“大姐自己如何想,我是一概不知。弟弟也没想叫大姐牺牲什么。那瓜尔佳氏的王子也是一表人才。又心仪大姐,娶了大姐,自然会对大姐好。做蒙古的王妃,也不辱没大姐不过,眼下说这个无用。那人也已经娶了宗室里的格格。”
“只是,弟弟万万没想到,外头的人还没怎么样。我自个儿的亲姐姐倒是先给了我一刀。素来都见三妹妹护着四弟六弟眼珠子一样。一样是亲姐弟,我倒是不如人家多了。”
大格格心说你要跟人家比,那四弟会不会因为想要太子之位,就算计自己亲姐姐呢
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
“我说什么大姐也是听不进去的,这也快回京了,到时候大姐跟额娘解释吧。这回大姐带累额娘,回京之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呢。要是额娘受罚,大姐姐也忍心”
说罢,弘昐就起身了“大姐姐好生歇着吧,弟弟就告退了。”
从头到尾,大格格一句话也没说。
伺候的人进来,也不敢说什么。
大格格只是自己端了茶,就坐在了窗前沉默的喝着。
愧对么当然是愧对的。
可从小到大,她压抑了太多东西了。
她明明是皇阿玛的长女,进宫以后,她是大公主。
便是在府里,她也是李侧福晋的女儿,从来地位不低。
可她沉默的被养在后院。
是,女孩子家,养在后院是应该的,她不能,也不该抱怨。
可如果你有两个妹妹,她们活的比你潇洒呢
二妹妹三妹妹就能在前院读书,能出府玩耍,可她从没有。
她在府里养到了进宫,又从宫里养到了如今。
额娘说,女孩子家不需要去读书,想认识字,就叫人教导几个字就好。
也不需要看那些没用的书,女训女戒女四书看看就好了。又不考状元去
可偶尔与妹妹们一处,她们说的,她都听不懂。
她也想去前院读书,也想跟其他哥哥弟弟们一道玩耍。可额娘说那是没规矩。
但是阿玛都没说那是没规矩,难道女孩子就只能养在深闺
等到了进宫,她已经不去渴望了,因为她已经完全跟不上了。
明明皇阿玛就只有三个公主,只有她活的是个例外。
哪怕二妹妹额娘早逝,都能过的比她好。
二妹妹的衣裳首饰,总是极好的。听说她叫贵妃娘娘替她打理庶务,她的一应用度从无人敢克扣,皇后也不能克扣。
是,她也不是只羡慕这个。
可她确实用度不如二妹妹。
其实她很清楚,不是有人就敢克扣她,而是额娘给的就这么多。
她不敢说,也不能说,她怎么能耽于享乐呢
可她也听过贵妃说,女孩子们就该在闺中就过的好,尤其是你们是公主。
她还记得二妹妹小时候,因为身子不好,也因为额娘地位低下,总是弱弱的,到哪里都小心翼翼的。
那时候,她还是比现在要好的,至少比二妹妹好。
可渐渐的,就成了她弱,她小心,而两个妹妹却活的肆意张扬。
她就听过三妹妹说,旁的公主婚事不好说,可她们几个的婚事肯定能自己选啊,怎么都要自己乐意的。
可她就连婚事都不能自己愿意了
她顺从了十六年,可最后不想顺从了,就哪里都错了
不该是这样的,她是尊贵的大公主,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愿意去草原上,也不愿意牺牲自己一辈子,给弟弟铺路。
可这样就是狼心狗肺么
这样就对不住额娘,对不住弟弟么
可她也见过六弟叉腰跟五弟叫,说你不能欺负我二姐姐,不然我就打你。
虽然那只是个误会。
但是,她的亲弟弟,不管是二弟还是三弟,都没有这样过。
甚至,二弟也从不会这样护着三弟。
大格格真心惧怕回京,可她是一点都不后悔。
做都做了。
管他能怎么样呢,大不了就被额娘怨恨吧。
“我要出去走走。”大格格道。
丫头忙道“奴才给您拿个斗篷吧,这行宫里也冷起来了。”
大格格点点头,由着奴才们给披上斗篷,出了住处。
走到一处,听着前面喧闹,她问“这是做什么呢”
“回主子的话,这是三格格叫人来玩,说是玩蹴鞠。小阿哥们都在呢,还有几个宗室里的小格格。”丫头道。
“主子,您也一起吧”另一个丫头讨好。
“我就不了,我不会,我就听一听也挺好的。”大格格笑道。
大格格听见了三格格的笑声,她永远都是这样的,开心,活泼。或者有时候不高兴,也不会忍耐,就直接说了。所以,她也最被皇阿玛喜欢。皇阿玛舍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而她也会撒娇,哭,笑,恼,怒,喜都给皇阿玛看的清清楚楚。
瞧,就是这样。
不是她与妹妹们不和,而是她来了什么都不会。参与不进去。
她在,妹妹们也会客客气气,礼数不缺的与她说话,行礼。
可丝毫不会亲近。
可她是常看见三格格不顾尊卑就去抢二格格的东西,也常看见二格格处处照顾三格格。而三格格处处维护二格格的。
她们两个,明明不是亲生姐妹,却比亲生亲。
她这个大姐姐,才是多余的。
哦,或许不是多余,只是另类。
无法与她们一道玩耍,也无法一道说话的另类。
可她其实不想这样,其实,她也想要与妹妹们一起
只是,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