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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最后,沈明娇还是在快近子时之时,去了府里最高的建筑藏书楼。

站在五层高的楼底,沈明娇蓦然想到此前她和封黎笙看的那场仓促的流星雨。

那时有封黎笙用轻功带着她,而这次却是她一个人爬上藏书楼。

主要是这种事情,即使是在几个丫鬟面前,她也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此海棠等人都被她呵令留在了不远处。

爬上楼顶,同一时刻,子时的钟声敲响,预示着新的一年到来。

下一刻,一阵阵烟花声响起。多数从城门口传来。

沈明娇抬起头,一束白色烟花在她眼前清晰炸起。依照封黎笙的性格,自然搞不出什么浪漫的花样。

漆黑的天幕中只方方正正的显出“新年快乐”四字。

这与许多人而言只是客套祝福的四个字。

可她知道,封黎笙在说这话时一定是发自内心的。

他斜靠在顶楼的栏杆旁,抬眼仰望漆黑天幕。

周遭虽只她一人,她却完全感觉不到孤独。

……

许是心中有事,即使前夜很晚才睡,第二日竟还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今日是大年初一,按照规矩,她本该由封黎笙带着进宫向帝后见礼拜年。

不过一来封黎笙不在,其次璟和帝也不讲究这些,提早让人传了话,让她等元宵进宫也不迟。

沈明娇洗漱后,没等用完饭,便去了小书房。

研墨,摊开宣纸,打算把昨日发生的事写信告诉封黎笙,尤其是那个中了噬心蛊的公公。

等该写的都写完,看着写满好几页的纸张,顿了顿,最终重新拿起笔,琢磨了半天,最终写了句挺烂大街的诗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嗯。比之某人的“一切安好,勿念”,瞬间感觉文艺大气许多。

……

把信交给铁柱,她用过饭,百无聊赖的做了会儿。

本想出去逛逛园子,可天儿实在太冷,她又有些不想动弹。

让人把她最近看的书搬到院子里,沈明娇随意拿起一本,竟是此前温神医送他的那些治心疾的书。

许是因着前一段时间实在无聊,一开始只当闲书来打发时间,可能基于她会催眠的缘故,看着看着,她到真是有了兴趣。甚至还想拉着身边的人做实验。

不过貌似府里这些人心里都挺健康。除了那个石九。

石九据说曾是某大户人家培养的暗卫,不过那显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由于手段太残忍,导致石九虽然活了下来,性子却变得扭曲阴沉,最喜把敌人一点点折磨至死。

往常负责帮封黎笙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隐私,

沈明娇本着友好的心态。在王府众人晨练时,将人叫到跟前。

她没有用催眠,只按照书上说的,问了他一些问题。

石九只是低垂着眼眸,俊秀的面容依旧冰冷,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

与王府众侍卫对她的态度友好敬重不同,石九的心里唯一承认的主子只有封黎笙,其余人包括沈明娇都跟他没啥关系。

沈明娇暗叹口气,不用看书他都知道。石九这种情况很严重,

就凭她这看了几天书的半吊子水平,显然不可能帮对方医治。除非用催眠抹除他的记忆。

只是温神医给她的书上说,除非到危及性命的地步,不然并不提倡用催眠抹除人的记忆。

因为失去记忆的人纵然可以重新开始,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失去了自我。

收回思绪,她低头看书,此时翻开的这一张上写的是关于“自卑”。

——自卑是一种很常见的心理状态,具体表现为眼神怯懦,习惯性讨好,极度敏感,不爱交流,情绪化……

任何事物都有其双面性,轻度的自卑有可能激发一个人奋发向上的动力。而极度的自卑则会使人抑郁成疾,甚至自杀……

下面是温神医记录的一个真实案例。大概就是说一个瘸了腿的男子从小不受待见,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没过两年,媳妇就跟人跑了。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大抵会报官,或是找女子的娘家人讨说法。那男人却选择了自杀,认为是自己没有本事,所以妻子才跟人跑的。

末了注解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人有时候很坚强,有时候却也十分脆弱。

沈明娇没什么情趣的翻到下一页,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这样的人终归少数。

且她觉得自卑什么的都是时下日子过得太好闲得慌!若搁在前朝乱世,整天想着如何活下去,不做事就得饿死,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哪还有时间自卑抑郁!

海棠给她沏了杯茶,她端起来抿了一口。

这时封朔和崔灵灵夫妇过来了,因为有崔灵灵在,所以秦宴才能过来沈明娇的院子。

秦宴对沈明娇道:“我想带朔儿去见一下我母亲。”

沈明娇点头:“应该的,那是朔儿的亲外婆,不过如今敌人潜藏在暗处,你们还是小心着些。”

她意味深长的扫了眼封朔的右边胳膊:“还有,别想着做什么以身犯险的傻事。”

秦宴笑了笑:“王妃若不放心,可让灵灵跟着,她那么厉害,真出了事也能保护我们。”

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似乎能被媳妇保护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崔灵灵哼了声,却也没有拒绝。

正在这时,铁柱匆匆走了进来:

“王妃,昨日那名公公的身份查清楚了。”

沈明娇示意海棠搬把椅子来。

铁柱道谢坐下,缓缓说道:“那公公姓罗,是宫中花鸟房的一名小管事。为人不好不坏,做事还算认真。”

沈明娇问:“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宫,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是璟和元年进的宫,当年南方一带爆发水灾,他父母亲人全都死在了逃难途中,走投无路的他便进宫做了内侍。”

沈明娇垂下眼,璟和元年,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年。

她暗暗摇头,也觉得自己刚才一闪而逝的猜测挺荒谬的,十五年前那人才多大……

“不过通过问询和他要好的几个太监,有一人说罗公公曾短暂的提到过他有个妹妹。而我们在他的屋里搜到了一张小象。”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封牛皮纸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被磨得挺皱的宣纸。

沈明娇扫了眼,发现其上画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因为画技有限,只能勉强想象出这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唯一画的不错的便是一双杏眼。

崔灵灵摇了摇头:“所谓女大十八变,如今十多年过去,凭着这一幅不甚清晰的画,想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且如今罗公公已经死了,他的妹妹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人不知漂泊到了哪,或是已经不在人世。其次便是背后之人拿他妹妹的性命威胁于她。

几人暗叹口气,都觉得大新年的白折腾这么久。

这时拿着花样子的云姝过来,不过看了眼屋里几人,她站在门口吃驰骋没进来。

反正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沈明娇冲她招了招手!

“又画了什么好看的花样子!”

云姝这姑娘绝对的十项全能,不但会做诗,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不说,描的花样子也十分有灵性,偏生一张脸还长得美。

自打云姝住进王府后,不少人都对她有意思。可惜云姝好像从来没这心思。

云姝走上前:“上次王妃说想在披风上绣红梅,王妃看看可还行?”

路过铁柱时,瞥见石桌上放着的那幅小象,她不由咦了一声,停下脚步,仔细听着画上小姑娘的一双杏眼。

沈明娇见此,脸色一松,问:“这小姑娘你认识?”

云姝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虽然年龄相差比较大,可我应该没有认错。她叫红玉,当然这只是楼里老鸨取的名字。

你们应该有听说过扬州瘦马吧?就是有专人从各种途径弄来许多长相资质极佳的小女孩,一些小商贾或有些余钱的人家,便会花钱买上一两个回去,认作义女,再请专人从小教导如何引诱男人,等到了年纪后,便可赠与贵人攀交情。或是把人卖给那些大的花楼,

而红玉便是其中之一,我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姑娘总想着要逃跑。”

她叹了口气:“像这种灰色地带,其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常人永远无法想象。所以一些被拐的姑娘也就一开始想着逃跑,被收拾几次后便也就老实了。

而红玉却是其中最执着的,连续过了好几年,被打了无数次,依旧想要逃跑。买她的那家人无法,便把人暂时送到当时我所在的花楼,由老鸨帮着调教。

因为我曾帮过她,所以我跟她还算熟识。我问她为何如此执着的逃跑,她说她还有个哥哥,她哥哥一定也在找她。

后来没过半年,她就被她的养父母卖去了荆州。”

云姝再次叹气:“我当时被她这股执拗劲打动,想要悄悄放她离开。可她犹豫良久还是拒绝了。我知道她是不想连累我。

她是个挺好的姑娘,如果方便的话,还请王妃救救她。”

海棠听的一脸唏嘘,沈明娇同情之余却敏感的抓住了重点:“你说她被卖到了荆州,可知是卖给了什么人?”

与封黎笙一样,她也永远忘不了前世裕王逼宫,那满目的腥红。

而荆州,正好是裕王的封地。

“听说是卖给荆州一个高官做妾,具体不太清楚。”

说罢她拿起笔蘸墨,取过一张宣纸,开始画画。不多时,一个清丽娇俏的女子悦然纸上。

沈明娇把纸张递给铁柱:“殿下在荆州应该有人手吧,把这幅画送过去,让他们找一下这姑娘。”

铁柱恭身领命退下。

……

沈明娇打算去藏书楼找些书来看,便和秦宴等人一起往前院而去。

转过垂花门时,花公公正好朝这边走来。

沈明娇喊了声老花,好奇问:“这是要去哪?”

花公馆停下脚步:“奴才正要去后院找您呢,王妃这是要出门?”

沈明娇摆了摆手:“这大过年的,出什么门啊!

对了,老花你找我什么事啊!”

这天儿实在有些冷,花公公拢了拢手:

“王妃,您之前不是让我往宁远侯府里安插些人手,好注意顾姑娘的动向的吗?”

沈明娇点头,因为隐约记得前世顾丹雪后来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但具体的她又记不起来。朋友一场,为了以防万一,她便让花公公往宁远侯府安插些人手。

她有些担忧的问:“是丹雪出什么事了吗?”

花公公点头:“刚刚奴才收到禀报,说顾姑娘昨夜和一男子私奔,被顾侯爷逮到抓了回去,此时宁远候府一团乱,”

沈明娇皱眉,就顾丹雪那样的性格,居然能做出私奔这等有辱礼法的事。

毕竟时下聘为妻,奔为妾。私奔,不管从哪方面来乱,身为女子都矮了一头。

一直安静不说话的封朔插言道:

“陛下打算让宁远侯的女儿嫁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