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减尽繁华昨日香
作者:
他看我的眼神依然如昨,可我和他还是那年初夏在槐树上刻字的离歌和夏生吗?
我轻轻摇头,“夏生,我不懂高家到底做了什么,如果一定要毁灭,让我和逸君一起。”
“逸君!逸君!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他那傻子有什么好?你不过嫁给他一年不到,就把我们的过去完全否定了?”他的愤怒已毫不掩饰。
我被他这句话问住,我没有否定和夏生的过去,那是我人生最温暖的记忆,可是,那不是叫过去吗?至于傻子有什么好?我真的不知道,或许,他没什么好,就是傻,很傻,傻到我心痛……
“离歌!你是我的!永远!我会不惜一切得到你!”他的誓言蒙上不属于他的霸气,他,真的不一样了……
不惜一切?我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立时回身质问,“夏生,高家如此下场是不是与你有关?你在报仇?”
他眸色一凛,唇边浮起讥讽的笑,“你说呢?”
是……一定是!“夏生!你好狠!”我悲呛满怀。
“狠?”他唇角的嘲弄更深,“有高家狠?我闵家的人死得太冤!离歌,你可是都忘了!?
鼻尖涌上酸涩的感觉,我没有忘,没有……
我亦不怨他,更不知该怨谁,爱恨情仇,纠葛纷扰,永远没有理清的时候,接下来,高家又会有谁来找他报仇呢?难道,一定要这样纠缠下去,世世代代吗?
我深深叹息,在这夹缝中,除了痛,我还能怎样?
“夏生,你的仇与高家有关,可否放了那些不相干的家丁丫鬟,那可是几百条人命啊!一定也要为这莫须有的罪名送了性命吗?”我哀求。
“莫须有?”他冷笑,“你道我真的冤枉他们?我闵夏生不至于如此卑鄙无耻!高家参与复辟,物证昭然,龙袍就是他们高家制的!”
龙袍?我脑中亮光一闪,就是我绣的那副绣品吧……
金线盘龙,当时我就知这是个祸患,如今果真成了证据……
这样我反而坦然了,“夏生,那个是我绣的,要治就治我吧!”
“疯子!回屋呆着去!”他盯了我一眼,蛮横地把我拉进屋里,随即离开。
仲文看着他哥离去的背影,黯然摇头,“哎,姐,你也是,我哥好不容易把你保住,你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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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仲文辗转说起,复辟帝制是了不得的大事,不知是否为了杀一儆百,抑或宣传法制,高家一案要公开审理,这,在这小城还是头一回。
听说这场公审还是效仿洋人的法庭,我心中念头一转,央求仲文带我前去听审,理由是,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高家的媳妇,总得让我亲眼目睹高家的结局,逸君的结局。
仲文想了想,也是觉得我所言在理,瞒着夏生将我带进法庭。
头一次见识这样的法庭,与从前衙门的公堂大不一样,我默默坐在仲文身边,一颗心扑通乱跳。
逸君出来了,污浊不堪的长袍,凌乱的短发,瞬间就揪紧了我的心,他的清眸微转,我不知他是否看见角落里的我,差点站起来叫他,被仲文抓住手腕,死死捂住我的嘴。
审讯渐渐进行到出示证物的环节,我所绣的龙袍被呈上。
我偷眼打量了下仲文,趁他不备,迅速站起,快步冲到庭上,这是我预谋好的,一来就选择了一个靠边的座位。
仲文大惊,追上来唤我的名字,法警亦架住我,不让我再前进。
法官十分不悦地质问,“何人扰乱法庭秩序?轰出去!”
我急了,大呼,“法官,冤枉啊!民女有话要说!”
“法庭岂容一民妇大声叫嚣?给我轰出去!”法官敲了敲手中的法槌。
我急得大喊,把平日里听来的词全都胡乱用上,“大人,三民主义不是讲民主民权民生吗?为何不容人说话?不是倡导男女平等吗?为何法庭不容妇女说话?”
没想到我的胡言乱语还起了作用,法官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词,尴尬地咳了两声,“好了,放开她。”
我舒了口气,朝逸君看过去,他如水的眸子荡漾着担忧,我朝他微微一笑,对自己没有把握,不过总要一试。“法官大人,民妇乃高家长孙媳妇,关于此证物,民妇有话要说。”
法官点点头,“听着,不是不让你说话,而是法庭有法庭的程序,你得按正常程序走,今天已经是对你破例了,知道吗?”
法官总算找到自己的词了,我紧张得手心捏出了汗,表面却故作镇定,“谢法官大人,民妇听说这所谓的龙袍是证物,可是民妇不明白,谁说这是龙袍?它是民妇绣的,民妇可从来没绣过龙袍啊!”
法官惊讶地差点把眼镜掉地上。
我微微一笑,“不信的话,请法官大人当场展开看看便知。”
法官抬了抬下巴,便有法警上前,抖开“龙袍”,一时亮光耀眼,明黄缎子上盘旋的“龙”傲然昂头。
“这不是龙?”法官指着“龙袍”,狐疑地看着我。
我再度一笑,“法官大人请细看,若是龙可有爪?可有角?”
法官愕然……
当初在绣这龙的时候,我便知不妙,使了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