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的腿不是一点点疼,而是剧烈的疼,可能刚刚被东西砸到了。
继续向前跑是跑不了了,哪怕逞强都不成。
沈舟由怕也是看出来林听腿不行,于是当机立断决定道:
“你给我指个大概方向,然后你留在原地,我叫聂三过来接你看医生。”
小狐狸抬头看向白虎,略圆的狐狸眼带着固执:“不要。”
白虎思虑片刻:“那我背你。”
小狐狸摇头:“这样不好,你是长官……”
话虽这么说,狐狸完好的两只前爪已经开始艰难的往白虎背上搭。
因为行动不便,狐狸还用爪子特不耐的拍了拍白虎的后背,示意白虎低一点,他爬不上去了。
狐狸虽然行径嚣张,但说话依旧是温声细语的:
“指挥官,我看了看,你放心,这条通道没有摄像头,那就辛苦你背我了。”
白虎已经完全趴在地上,等受伤的笨拙狐狸爬上来,等待期间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人善被人欺”。
小狐狸真的很努力,踩着白虎厚实的皮毛,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后腿的不适让小狐狸直接趴在白虎身上,四条腿自然的耷拉在白虎脊背上,像是给白虎盖了一条白色小毯子。
往前挪了挪,小狐狸无处支撑的下颌也搭在了白虎的脑袋上。
圆乎乎不乏威严的猫猫头上面叠着一只狐狸头。
林听分辨着四周的声音,指挥着沈舟由:“向前,然后左转……”
白虎带着小狐狸在通道中快速的穿梭,速度化为风吹拂着毛发,速度也让声音变得斑驳。
林听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很浅的笑意:
“沈舟由,认识你之后,好像就有人能够接住受伤的我了。”
白虎背脊紧绷了一瞬,心脏闷闷的,良久才哑声问道:“那你爸爸呢。”
林听:“12、3岁之前,爸爸也会接住我。
后来,我在外面总打架,就会遮遮掩掩不让我爸知道。
再后来,14岁那年,我爸领着我出去买衣服,路上遇到了几个混混。
已经忘记什么原因发生了争执,我爸动了手。
我爸最开始占了上风的,但他们人多,我爸打不过,脸上挂了彩。
然后我帮我爸,走十几岁真的是又菜又莽,不过还是最后我赢了,当然也受了伤。
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比我爸爸会打架了,我知道高高大大的爸爸或许也需要我的保护。
我受伤就更不会让我爸知道。
再后来,慢慢长大了,我也察觉到我家里有点不对劲。
但我和我爸会保持一种很微妙的状态,我不过问他,他不过问我。
沈舟由,你知道你们驻地为什么要选在我家对面吗?”
沈舟由询问:“为什么?”
林听笑着道:“我不告诉你,嗯……向右转……停。”
沈舟由停下脚步,面前依旧是纵横交错通道中的一截,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小狐狸那条银色的尾巴却扬了起来,隐隐透着光辉。
他声音沉稳肯定:
“这里,这面前的位置,连着一个空间。”
说话间,林听眉头皱了起来:“不对,是好多个。”密密麻麻,堆叠在了一起。
沈舟由已经放出了“小虫虫”,他与林听都不是专业的技术人员,现在能够依仗的只有顾灿生的那只机械甲壳虫。
甲壳虫“嗡嗡”作响,悬浮在空中,迟迟不动。
沈舟由蹙眉,一边准备联系地面,一边向林听解释:“忘记找顾灿生要启动指令了。”
小狐狸化为人形,慢吞吞的伸出手,甲壳虫停在林听的掌心。
林听皱眉、不自觉咬住下唇……眸光也渐渐空茫。
脑海中出现模模糊糊的记忆,是在一间办公室模样的屋子里。
幼年时的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短短的小腿尚不能着地,从而晃晃荡荡。
手里拿着一个汉堡包,眼睛红肿,偶尔吸着鼻涕……
姜禾坐在隔壁的办公桌,双手戴着白手套,专心致志的组装着面前的不知名模型。
小小的林听又哭了,断断续续的抽噎着,但说话奶声奶气很有礼貌的样子:
“妈妈,听听要喝冰阔乐……”
姜禾抬头看了一眼林听,又埋头到自己的工作台:
“等下爸爸下班让爸爸领你去买,妈妈今天有些忙。”
小林听没有继续提要求,很听话,很懂事,就是扁着嘴巴继续哭。
那是幼儿园的暑假,小林听没有人带,于是被姜禾和林上带在了身边。
一三五在姜禾办公室,二四六在林上办公室……
彼时,走廊有半大的少年跑过,空气中都带着少年人蒸腾的热气,还有半大男孩刚打完篮球的汗味,味道不大好闻。
他们在走廊吵嚷嬉笑:“小公主又哭了。”
“咦,灿灿,他比你还要脏,都流鼻涕了。”
“别说啦!都快别说啦,要大哭了!”
下一秒,便是小公主的嚎啕大哭,他还是能听明白那些大哥哥在嘲笑他。
姜禾在喧闹中抬头,对着门口几个青年笑道:
“谁惹哭了谁哄,听听他想喝冰可乐,你们把他带出去喝冰可乐。
晚上8点之后给我送回来,或者送到他爸那里……就送到他爸那里。”
少年们嘻嘻哈哈,把小哭包带走……
那个夏天,好似有很多那样的日常,可林听的记忆十分模糊。
甚至之前他从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夏天,按理来说,4、5岁的年纪,已经记事了。
还有那个叫灿灿的少年,个子好像很高,脸白白嫩嫩,笑得大大咧咧,身边飞着一个机械甲壳虫。
说话时声调很高,明朗又灿烂:“老师老师,你看我做的甲壳虫。”
姜禾的声音继而响起:“好精致的小虫子,对了,我又做了一棵树。
你这只小虫子我征用了,做开门虫。”
灿灿倒是很大方:“老师,那你自己输入指令。”
姜禾双手都在弄东西,扬了扬下颌:“去找小公主吧,他最近认字了,一些数字也算得很棒了。”
少顷,小孩子面对悬浮在他面前,一直嗡嗡叫的铁块,已经开始不耐与心烦。
沮丧着小脸与灿灿说:“灿灿哥哥,我们去吃草莓蛋糕。”
可是甲壳虫飞到林听眼前,它的眼睛已经睁开,像是一块小小的屏幕。
灿灿与林听道:“喂,爱哭鬼,你和甲壳虫说一句话,当做它的启动指令。”
林听听不懂灿灿在说什么,只知道睁大眼睛,一脸稚气的惊呼:“哇,是小虫虫……”
而此时此刻,林听揉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有点茫然,脑子里好像多了一点小时候的记忆。
但现在,林听朝着沈舟由勾了勾手指:“你耳朵过来,我悄悄告诉你启动指令。”
沈舟由挑了挑眉梢,耳朵凑了过去,林听温热的气息吹拂,先沈舟由一步红了脸颊。
手指无意识的拽住衣摆,林听有些窘迫:“指令是,哇,是小虫虫……”
沈舟由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于是询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林听声音加大,有些暴躁:“我说,指令是哇,是小虫虫……”
其实,最初地面上顾灿说“小虫虫”,是模拟着几岁孩子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