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转身,看到浑浑噩噩的柴玉,柴玉眼睛里带着怨毒。
贺修在林听身后,淡声提醒:“柴玉今天被辞退了。”
林听错愕:“因为昨天的事?”
贺修一脸冷凝:“种子很重要,柴玉看到你的脸,始终是个隐患。
不过好在他做的事也是实在不干净,帮助家族偷了许多研究院的资料,所以你不用多想。
没有意外,他下午就会被抓走审问。”
语毕,贺修从空间戒里掏出一袋胡萝卜:“送给你,补眼睛。”
贺修想给林听送胡萝卜很久了,免得林听逢人便说是自己打坏他的眼睛。
林听看着好大一袋胡萝卜,震惊又震惊,还带着叶子呢,叶子上还有土呢。
揪了一下叶子,林听试探询问:“贺老师,您知道胡萝卜蛋糕吗?”
贺修面无表情:“我不是沈舟由,你要什么蛋糕我就得给你什么蛋糕,请你清醒一点,不要提无理要求。”
林听看着眼前的胡萝卜,轻声叹气,他最讨厌胡萝卜了。
……
新年第一天,空气里都弥漫着惬意。
林听抱着林上缝的破布丑娃娃,在被子底下团成了虾米。
阳光暖融融的,最适合午睡,可光脑震动个不停。
沈舟由给林听一个地址,叫他带时野过去。
时野现在暂住在林上这里,等到元旦过去,辽山军校会为时野分配宿舍。
带上时野,林听昏昏沉沉的乘坐公共飞行器,浑浑噩噩的降落到第一区。
按照沈舟由给的地址,林听来到距离辽山军校与总研究院都很近的一条小街。
那街道幽静、漂亮,路两边是成列的梧桐,夏日里便会撑起斑驳的绿荫。
可现在是冬日,只有凛冽冷风与枝头白雪。
林听手缩在袖子里,与时野一前一后走在梧桐树下。
时野双手抄兜,步子散漫,耳朵上戴着挂耳耳机,冬日里穿着单薄的卫衣,却看不出他有半点冷。
林听走在后面,同样衣着单薄,但总感觉冷风一吹,就能把他吹成七零八落,脸是透着寒气的冷白,鼻尖是红的。
忽然,时野回头朝着林听招手,询问道:“是这里吗?”
林听走得快了些,眼睛也看向时野所指方向。
那是一家小小门面,正在装修,牌匾已经挂上去了,“三公主蛋糕屋”几个字看着就香甜可口。
当即,林听的脸白了红,红了白,他站在门口,半天不说话,一脸窘迫,觉得分外不好意思。
时野扬起干净下颌,眯眼打量着“三公主”,“三”字上面还画了一只小猫。
时野不解:“为什么叫三公主?”
这时,沈舟由拎着一个油漆桶从门内出来,恰好听到时野的话。
目光飘到林听身上一瞬,又回到时野身上,沈舟由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他与时野解释:
“我认识小公主,也收养过一只二公主,这家店恰好应该叫三公主了。”
时野透过窗子往里看了看:“三公主是卖什么的?”
闻言,一旁林听垂下头,耳尖悄无声息覆上一层红,他晓得三公主是卖蛋糕的。
但是三公主、蛋糕店,组合起来莫名让人有点羞耻。
林听不晓得为什么羞耻,只得抬起头去看沈舟由。
沈舟由穿着一条破烂的牛仔裤,宽松的黑色长t,身上到处溅满油漆。
拎着油漆桶的手也不是很干净。
他站在那里,身量很高,肩很宽阔,遮挡住一半日光。
不像往日斯文得体,平日里的优雅转化为粗狂,像是裹了一层风沙,粗粝厚重,很可靠的样子。
时野不知道沈舟由,但是知道沈大壮,时野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看着眼前店面,又看着沈大壮到处张罗的模样,忽的轻笑出声:
“你们两个要结婚了吗?”
林听讶然的睁圆眼睛,嘴巴跟不上脑子,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而巧舌如簧的沈舟由只是在一旁笑。
时野继续道:
“我记得我爸妈说过,他们结婚那年开的星舰便利店。”
在时野看来,结婚、开一家店面,便代表新人新生活的开始,能够自己赚钱,拥有经营一个小家庭的能力。
只是林听还在上学,不过沈大壮看着非常靠谱能干,肯定能够养活林听,好好供林听到毕业。
想到这里,时野不由笑了起来,他和社会有一点点脱节,但人又很率性不羁。
不过,时野有些疑惑:
“你们的婚宴是在第8区办还是在第1区办,我是不是现在得找一些兼职存份子钱。”
时野手头不怎么宽裕,和方确的羁绊磨掉了他半条命,对钱虽然看得很重,但是一直没钱。
但他把林听当朋友,林听结婚他还是想郑重送一份礼物,给林听和沈大壮添一个好兆头。
林听在一旁摆手,想说自己和沈舟由清清白白,不会结婚。
但转念一想,他和沈舟由证都领了,说“不会结婚”,他心虚。
磕磕巴巴,林听只得弱弱道:
“时野,你误会了……”
林听想着怎么解释,忽然想到签结婚协议时,沈舟由说过,不要喜欢他,因为他们两个哪方面都不合适。
想到这里,林听揪了揪衣摆,心情微微不好,但是却有了回复时野的依据与底气,林听声音都大了许多,听着中气十足:
“时野,你误会了。
沈大壮不叫沈大壮,他叫沈舟由,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
指挥官很优秀的,我们两个哪方面都不大适合,所以我们两个不会在一起。”
想了想,林听又补充道:
“而且指挥官也不喜欢我这种类型。
他可能会喜欢那种头发很长,长得好看,但是脾气不好的人……”
林听忽然发现,他和沈舟由,好像真的存在蛮大的差距……但是两人现在关系似乎也蛮不错的。
或许是因为沈舟由真的是个好人吧。
……
沈舟由站在一旁,听林听在那絮叨,他先是面无表情,抱臂冷着脸看林听嘴唇开开合合。
最初,林听说的貌似都对,契约上也都白纸黑字写着,但是由林听嘴巴说出,并不是那么悦耳。
待林听说到最后,沈舟由直接冷笑出声,伸手捂住林听的嘴,温热的手指压住林听的嘴唇:
“你别说话了。”说话也不好听,虽然说的事实,但是沈舟由莫名烦躁,指挥官觉得自己哪一步计算错误了。
他捂着林听的嘴,将人圈在怀里,便往店面里带。
间或还不忘招呼时野:“进来坐。”
时野却转头看向梧桐路的另一端,有两个人结伴走来。
其中一个人是昨晚给他送枪那人,头发很长,脸好看,脾气貌似不大好,边走边骂骂咧咧。
这人和林听嘴里沈舟由会喜欢的人完美重合。
时野脑子一下清晰了许多,原来林听说的人还是有原型的。
不过也好,据说悬浮之城很多人是指挥官的追求者,但好在林听足够清醒。
晃荡着步子,时野不紧不慢的跟了进去。
彼时,林听还在沈舟由手臂下扑腾。
沈舟由比林听大了一圈,依靠身体优势,沈舟由游刃有余的钳制林听,甚至还能分出手来捏一捏林听脸颊。
林听被捏得气鼓鼓的,完全没有平常的温吞、沉默、湿冷,看起来随时能够跳起来去打沈舟由。
时野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丢进嘴里,靠在墙壁仰头望天,摇头笑了笑。
是真的呢,稍微健康一点的关系,连吵架都是轻松的。
这时,门被打开。
关山与谢四一前一后进来,两人目光寻常的扫了时野一眼,便进到门店。
谢四进门便是嘻嘻哈哈:“老沈,叫我们过来做什么?”
关山皱着眉四处打量,很是嫌弃:“这是什么地方啊,脏兮兮的……”
沈舟由丢给两人一人一个一次性塑料衣:
“开了家店,想自己装修,叫你们两个过来帮忙。
我过些天就得上班了,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时间。”
说话间,沈舟由又翻出来一件塑料衣,扔给时野,语气没有半分客气,将时野当成了自己人:
“你也别自己站那偷懒,一起干活。”
至于林听,沈舟由直接上手,把塑料衣往林听身上套:“你穿这个。”
林听又蔫吧起来:“嗯,好……”
林听只要不打架,他就不是特别勤劳的人,他本来是充满惰性的蘑菇。
关山抬头,便看见林听侧脸,长而卷的睫毛倦倦的垂着,鼻尖秀气挺直,皮肤在阳光下像是掺了牛奶一样的白。
站在沈舟由身边,要比沈舟由柔和好看,阳光落在林听身上,都要比落在沈舟由那边的灿烂一些。
关山忽然反思自己,其实喜欢沈舟由真是一件性价比不高的事。
沈舟由只是一味拒绝,长得也并不是那样完美,连阳光都不偏爱他,特别是沈舟由那就不是个人,做事半点没有林听真诚讨喜。
关山眯了眯眸子,笑晏晏的走上前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你们两个,还没领离婚证呢?啥时候领啊?”
正在喝水的谢四呛得满脸通红,但他忍住不咳嗽。
已经干上活的时野挑了挑眉梢,一手抄兜,一手提拉着滚刷,吊儿郎当往那一站,静待下文。
……
关山:“你们两个什么时候领离婚证?”
顿时,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沈舟由阴沉着张脸,像鬼一般幽怨的眼神落在关山身上。
林听一时脑子宕机,眼珠转都不转一下。
时野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滚刷刷着墙壁,他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笑着打破宁静:
“林听,你刚刚说你和沈舟由哪方面都不大适合,不会在一起。
但是你们两个已经领了结婚证……是吧……
是处于一种婚姻关系,要对对方负责?”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婚姻”二字说给林听听,林听眼珠转了转,貌似对婚姻有了实感,他才22岁……
林听赶紧找出日历,计算日期,一改往日慢吞吞的模样,而是嘎嘣利落脆回道:
“我和沈舟由还有665天就可以领离婚证,我什么都没做,我不用对他负责。”
沈舟由在一旁默不作声,伸出长臂捞过林听衣领,沉声道:“干活了……”
良久,谢四终于敢弄出点动静,他凑到关山旁边,小声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最开始我总是担心沈舟由欺负林听,逗弄完了就往旁边一扔。
现在你看看,你看看,原来林听才是真渣啊,都不带负责的。”
关山拢了拢长发,阴阳怪气道:“沈舟由也不是什么好人。”
谢四感叹:“天造地设啊……”想到什么,谢四尴尬道:
“不是,那个关山啊,你和老沈也……”
关山拍了拍谢四的肩膀:“没事,林听和沈舟由领证那天,还哄我来着,说不用可老沈一棵树吊死,我觉得他这话说得对……”
谢四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你想开就……”
还未等谢四说完,关山笑靥如花:“你觉得林听怎么样?”
谢四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不是,兄弟,非得可这两个人转悠吗?你不然看看外面花花世界呢?”
说着,谢四严肃起来:“你不要因为老沈,就去报复林听,他是无辜的,他也是稀里糊涂领的证。”
关山将绑头发的绳子解开,长发散落,嫌弃的看了看谢四:
“想什么呢?只是觉得林听长得好看,人又野。
你不晓得,第一次见面他就手握碎玻璃,把我压在地上。”
说着,关山指了指自己锁骨上方的颈窝:“当时他的血就滴在这个位置,特别的烫……”灼烧着皮肤。
谢四:“……”好好好……“老关啊,我先走了,我不掺和你们的事……”
语毕,谢四忙不迭的跑走,除非林听再领证,别管什么证,离婚证还是结婚证,在那之前,谢四决定绝不参加有林听在的聚会。
……
另一旁,沈舟由将林听带到楼上,四周都是白墙。
沈舟由蹲下,修剪着上午刚送来的绿植,没有与林听说话。
林听揪着一把洋甘菊上的枯叶,也不说话,明明契约上写的就是两年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