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是缠绵的,细密如丝,将整座水乡笼在朦胧的雾气里。
顾婉莹和李浮生租了一艘乌篷船,船娘摇橹,木桨拨开碧绿的河水,荡起圈圈涟漪。
顾婉莹伸手去接檐角滴落的雨珠,凉丝丝的触感让她弯了眉眼。
“小心着凉。”李浮生撑开一柄青竹油纸伞,伞面绘着水墨远山,恰好将两人笼在伞下。
顾婉莹往他怀里靠了靠,笑道:“这伞真大。”
“特意挑的。”他低声道,手臂虚环着她的肩,既护着她不被雨淋,又不至于让她觉得拘束。
船行过石桥,桥上有少女挎着花篮叫卖白兰花。
李浮生招手买下一串,轻轻系在顾婉莹腕上。清甜的香气混着雨水的湿润,让她忍不住低头轻嗅。
“喜欢?”他问。
“嗯!”她仰头笑,“比胭脂香。”
船靠岸后,两人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
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好能望见整条河道。
跑堂的端上几碟精致小菜——蟹粉小笼、清蒸鲥鱼、桂花糖藕,还有一壶温热的黄酒。
顾婉莹夹起一块糖藕,咬了一口,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满足地眯起眼:“好吃!”
李浮生替她斟了半杯黄酒:“慢点,别噎着。”
她小啜一口,酒香醇厚,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李浮生挑眉:“酒量见长?”
顾婉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是!”
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两人望去,见一艘画舫缓缓驶过,船头站着一位身着彩衣的少女,正吹奏着一曲。
顾婉莹托腮听着,忽然道:“浮生,你会吹笛子吗?”
他摇头:“不会。”
她噗嗤一笑:“感情你这八百年都没怎么学过文艺性的技艺呀。”
李浮生低笑,夹了一块鲥鱼放到她碗里:“吃饭,别闹。”
江南水乡深处,隐居着一支名为“雾黎”的少数民族。
他们擅染布,以朝霞暮霭为染料,织出的绸缎流光溢彩。
雾黎族的族长夫人阿萝亲自接待了他们,带他们参观染坊。
院中竹竿上晾晒的绸缎如云霞铺展,顾婉莹看得目不转睛。
“姑娘若喜欢,可试试我们族的‘织霞礼’。”阿萝笑着递来一把银梭。
在阿萝的指导下,顾婉莹笨拙地织了一小段锦缎,李浮生则被拉去帮忙调染料。
他指尖沾了朱砂,不经意抹在顾婉莹鼻尖上,惹得雾黎族的姑娘们掩唇轻笑。
临走时,阿萝送了他们一匹“暮山紫”的绸缎,笑道:“愿二位如这霞色,朝夕相伴。”
隔日放晴,两人去了城郊的草坡。
顾婉莹买了竹篾和彩纸,兴致勃勃地要做风筝。
李浮生削竹为骨,教顾婉莹做风筝。
“这边要扎紧些。”他握着她的手,将细绳缠绕在竹架上。
顾婉莹学得认真,却总把浆糊抹到脸上。
李浮生用帕子替她擦拭,她却趁机把浆糊点在他鼻尖,笑得前仰后合。
风筝最终做成了一只振翅的蝴蝶,薄绢上绘着并蒂莲。
顾婉莹拽着线在草地上奔跑,蝴蝶越飞越高,几乎要融入蓝天。
“浮生!它飞起来了!”她回头冲他喊,裙摆被风吹得如花瓣绽开。
李浮生站在原地,看着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笑容,忽然觉得——那风筝线仿佛系在了自己心上,随着她的每一次奔跑,轻轻颤动。
入夜后,长街两侧挂满灯笼。
顾婉莹拉着李浮生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买糖画,一会儿尝桂花糕。
“浮生!这个!”她指着摊子上的琉璃盏,盏中游着几尾红鲤,灯光一照,宛如琥珀。
摊主笑道:“小娘子好眼光,这是‘鲤跃龙门’,讨吉利的!”
李浮生付钱时,顾婉莹又溜到隔壁的胭脂铺,试了种嫣红的唇脂。
她转身问他:“好看吗?”
他凝视片刻,忽然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甜。”
她顿时脸红到耳根,捶他一下:“大庭广众的……”
逛累了,两人去了城中最大的勾栏。
台上歌姬正唱着歌曲,嗓音婉转。
顾婉莹听得入神,李浮生却忽然凑到她耳边:“不如娘子唱的好听。”
她噗嗤一笑:“人家是专业的,我哪比得上?”
“在我这,”他指尖绕着她的发梢,“谁都比不上你。”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那回去我唱给你听?”
“好。”
曲终人散时,已是月上中天。
顾婉莹有些困倦,靠在他肩头打哈欠。
李浮生背起她,慢慢往回走。
“浮生,”她迷迷糊糊地问,“明日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在他背上沉沉睡去。
长街灯火渐远,唯有月光温柔相送。
……
东行的马车停在了一座临海的小渔村。
天还未亮,李浮生便轻轻唤醒顾婉莹:“婉莹,去看日出。”
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被他用厚厚的斗篷裹住,抱到了海边。沙滩上细软的沙粒还带着夜里的凉意,海浪轻拍岸边的声音在寂静的黎明格外清晰。
“冷……”她往他怀里缩了缩。
李浮生轻笑,忽然捂住她的眼睛:“数到三。”
“一、二——”
指缝间,天边泛起一丝金线,随后朝阳如熔金般跃出海面,刹那间将整片海域染成璀璨的金红色。
浪花卷着碎光扑到他们脚边,留下一枚莹润的贝壳。
李浮生拾起贝壳,穿绳系在她腕上。
渔民老陈的船破浪而行,顾婉莹趴在船头,兴奋地望着深蓝的海水。
忽然,几道银灰色的身影跃出水面——是一群海豚!
“浮生!快看!”她拽着他的袖子惊呼。
海豚绕着船嬉戏,甚至有一只调皮地溅了她一身水花。
李浮生将她拉到身后,自己却被浪扑了个正着,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顾婉莹笑弯了腰,掏出帕子给他擦脸:“原来你也会被海豚欺负!”
老陈叼着烟斗笑道:“海豚通灵性,这是喜欢你们呢!”
退潮后的沙滩上满是贝壳和海螺。
顾婉莹提着裙摆,像捡宝贝似的将五彩斑斓的贝壳塞进李浮生的袖袋:“带回去串风铃!”
夜幕降临,他们在渔家的木屋里吃现捞的海鲜。
炭烤的龙虾鲜甜多汁,顾婉莹吃得满手酱汁,李浮生便一根根擦净她的手指:“慢点,没人和你抢。”
窗外渔火点点,她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浮生,明天我们还来捡贝壳吗?”
他吻了吻她发顶:“嗯,捡到你满意为止。”
……
北疆的草原一望无际,绿浪翻滚到天边。
顾婉莹换上牧民的骑装,红裙如火,在李浮生的指导下笨拙地爬上马背。
“抓紧缰绳,”他牵着马缓步前行,“别怕,我在。”
她渐渐放开胆子,小跑起来,笑声洒满草原。
远处牧羊的少女唱着古老的歌谣,顾婉莹跟着哼唱,调子跑得离谱,李浮生却听得认真。
“我唱得好听吗?”她回头问。
“好听。”他面不改色。
暮色四合,草原上的篝火“噼啪”燃烧,映红了半边夜空。
牧民们围坐成圈,琴弦拨动,胡琴声悠扬,年轻的男女们已踩着节奏跳起了欢快的舞步。
顾婉莹坐在李浮生身旁,指尖随着音乐轻轻点着他的掌心。
“浮生,”她忽然凑近,眸中映着跃动的火光,“我们也去跳舞吧?”
李浮生侧首看她,唇角微扬:“好。”
顾婉莹将手搭在他掌心,被他轻轻一带,旋入舞阵。
起初她还有些生疏,但李浮生的步伐稳健,手臂力道恰好,带着她很快跟上节奏。
红裙翻飞如绽放的格桑花,发丝在月色下流转光华。
他们的舞步并不似牧民那般狂放,却自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优雅。
旋转时,顾婉莹的裙摆扫过他的靴尖,他顺势将她揽近,低声道:“小心。”
牧民们吹起口哨,琴声愈发欢快。
顾婉莹仰头望着他,忽然笑了:“浮生,你跳得真好。”
李浮生但笑不语,只是忽然托住她的腰,将她轻轻举高旋了一圈。
顾婉莹惊呼一声,落地时却笑得更欢,引得周围牧民连连喝彩。
几曲终了,顾婉莹气喘吁吁地拉着他退出舞阵,直接坐在了草坡上:“累死了……原来跳舞比骑马还耗力气!”
李浮生半跪在她身前,握住她的脚踝搁在自己膝上,手指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小腿:“这里?”
“嗯……再往上一点。”她舒服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
牧民大叔路过,笑着打趣:“小娘子好福气,郎君伺候得周到!”
顾婉莹红着脸想缩回腿,却被李浮生按住:“别动。”
他的手法意外地老道,指尖力道恰到好处,揉散了紧绷的肌肉。
夜风拂过,篝火的暖意混着青草香。
顾婉莹望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轻声道:“浮生。”
远处年轻的牧人们仍在欢歌,而他们依偎在草坡上,共享这一寸静谧。
草原的星空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
顾婉莹躺在毡房的天窗下,指着银河:“那颗最亮的叫什么?”
“北辰星,”他握住她的手指向北方,“永远指引方向。”
她忽然翻身趴在他胸前:“那你是我的北辰星。”
夜风掠过草浪,远处传来悠扬的胡琴声。
李浮生抚着她散开的长发,听她渐渐均匀的呼吸,轻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