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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入神典的奔雷原只是一片被群峰包围起来的小平原,是羲族进行继承之战、争夺族权的传统战场。贺兰天湖悬于一侧,或许在贺兰天湖形成之前,奔雷原的范围要广阔许多,实际上,现在的奔雷原作为羲人的战场仍然相当广阔,足足有上百里的方圆。

或许只有神祗与险峻的雪峰才是羲族继承之战的观众,相当寂寞的观众。贺兰天湖狂风大作,将水雾送入奔雷原中,形成浓密的白雾,站在冰坝的素鸣衍只能将分布在奔雷原周围、浮在白雾之上的六座雪峰尽收眼底。与羲人的漫长生命相比,素鸣衍更缺乏等待的耐心,紫萦离开了许久,也未见波旬过来跟他相会。

天地间似有一道微弱的白光闪过,笼罩在奔雷原上空的薄阴豁然散开,奔雷原似乎在这一瞬间醒来,贺兰天湖的狂风、涛浪随即平息,充盈山谷的冰屑、雾汽也随之消散,奔雷原展露出完全的面貌。

在奔雷原的中心,上百名人身蛇尾的羲族战士围住一座高大的石殿,一名异常健壮的四臂羲人站在前列,在白雾消尽的瞬间转头望来,在他流动着银色光辉的眼睛流露出无法形容的高傲。

“我敬重你是人间的王者,才派人警告你,没想到你还是要赴这场死亡之约!”纳迦的声音顺着云层清晰的传来,仿佛秋季的滚雷,语气中流露出神裔之族的威严。

素鸣衍取下背后的蜇龙弓,身上蒙着一层绿色光芒像水波一样流转,一齐往脚下流去,两条青藤纠缠着迅速生长,而素鸣衍始终踩在青藤的末梢,随着青藤的生长迅速离开冰坝。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青藤的生长速度及长度远远超越常人的想像。阿多奈神域的力量虽然还达不到施展星相术的程度,但藏在奔雷原中的光明星辰之神的神识却感觉到更高位力量的威胁,围在奔雷原外围、包括嘎岚峰在内的六座雪峰一座接一座的被点燃,白色的火焰在洁雪的雪峰之巅燃烧,这些火焰交相辉映,将整座奔雷原都映照在一片强烈的白光之中。

力量在奔雷原的上空延伸着,最终在中心石殿的上空交接,一道巨大的光焰之柱从天而降,注入奔雷原中心的石殿,那是光明星辰之神在人间的圣殿。

素鸣衍见识过格图会战中接引星辰之力引发“雷殒之殛”的场面,此时的力量更加瀚淼,无穷无尽,瞬息间就有一道无形的力场将奔雷原以及周围的山峰完全笼罩住。

“赫萸,背叛者!”

石殿中传出愤怒的咆哮,无穷无尽的力量在咆哮声中喷薄出来,一道黑色的闪电射出来,一支巨矛刺穿站在纳迦身旁的一名女姓羲人的胸口,连着她庞大的躯体钉在神殿前的广场上。

一直不见踪迹的波旬从神殿中走出来,数十名部众手持巨矛站在他的身后,笼罩神殿的光焰之术也将他们笼罩在内。

“纳迦.婆刹帝,看看头顶的神喻之柱,看看祖神的意志,我才是祖神选中的人!”波旬四臂空舞,上身披挂着亮光闪闪的秘银巨甲,下面是巨大密布青鳞的蛇尾。身后的追随者发出一种奇异的呼喊来响应波旬对纳迦的质疑。

“不,这是祖神的愤怒,祖神对你污染神圣的继承之战的愤怒!”

素鸣衍晓得纳迦在波旬跟他联系之前就违背传统的突然发动继承之战,将波旬与他的追随者都赶入光明星辰神殿之中。

在光明星辰之圣力的威压下,阿多奈神花停止生长,坚韧柔软的青藤将素鸣衍送到冰坝的底部,就仿佛活物一样倒卷回去,紧紧贴在百丈冰坝的中段,就像一条翠绿的藤桥附在冰岩上,如果靠近细看,就会发现青藤上生出许多细小的茎须,钻入冰岩的缝隙之中。细小的茎须生长虽然缓慢,但是并没有给遏制住,悬停在神殿在上空的光焰之柱越发的耀眼,冰岩发出挤碎时的咯崩声,阿多奈神花青藤的表层也蒙上一层淡淡的绿光,以来对抗从冰岩深处传来的光明星辰之神的神力。

站在奔雷原中心的羲族战士竟然没有察觉悬壁冰岩上的异状,素鸣衍暗叫饶幸,纳迦与波旬之间的气势凝重,吸引了所有羲人的目光,包括纳迦的部众、波旬的追随者,以及相当一部散在周围围观的中立者。

波旬与他的追随者又往前走了许多,走出神殿的范围,但是光焰之柱始终笼罩在他们的身上,素鸣衍瞬间明白过来,一定是紫萦藏在神殿中利用某种星辰法阵接引大部分的光明星辰圣力来帮助波旬,却分散了光明星辰之力对冰坝的防护。

“接受命运吧!”波旬大声吼叫着,大步向前走,直到一根高大的石柱前,一拳击碎石柱,石屑散尽,一把长达一丈的恐怖巨剑倒插在广场的石地上。剑柄的末端镶嵌着一枚仿佛太阳的晶石,光焰之柱的光华顺着晶石在迅速的注入巨剑,波旬拿出巨剑,抖出数以百计的剑影,一道淡青色的光焰从巨剑上燃起,随后蔓延到波旬的身上,瞬间就冲出一道巨大的青色焰柱!

素鸣衍顿觉压力骤减,情知波旬将注入奔雷原的光明星辰之力中的绝大多数都纳入自己的身体,现在就看纳迦的反应。阿多奈神花趁着这瞬间的工夫就枝生出数十条须根附着在悬壁冰岩上,须根又生出新的藤枝。

整个奔雷原都在颤抖,积在山谷间的冰雪开始飘上天空,在波旬强大的气势下,纳迦银眸里的银光也越来越冷。波旬突然动了,手中巨剑像蛇吐信一样猛然刺出,在素鸣衍的视野只是一道青色的闪电,纳迦的影子突然破碎,转瞬间就没有一点痕迹,纳迦再次出现时,手里拿着一只巨镰,无声的掠过波旬站立的地上,割断波旬的蛇腰,波旬也瞬间化成虚无,再次出现在数百米外的神殿顶上。

真是一场无比诡异的战斗,这才是真正八阶顶级武士的较量,战场上只留下剑与巨镰的影迹,巨大的超乎想象的声响充斥着整个战场。

纳迦的部众、波旬的追随者此时似乎还没有加入战场的意思。

力量与力量的撕扯形成狂暴的龙卷风,从地面猛然撞向天幕,将覆盖奔雷原上空的流云都吸纳其中,形成一团翻沸的云团,素鸣衍站在战场的边缘,脸被风刃割得发疼,此时的巨风已经超过黑砾原秋季的狂风。

一声暴响之后,无数强光溅出,波旬定住身形,手中的巨剑已在刚才的猛烈撞击中碎裂,手中只剩剑柄,溅出的强光原来是剑的碎片。纳迦毁掉波旬的兵器,却并不轻松,神色间也没有获胜的轻松,越发的凝重起来。

散在战场上的巨剑的碎片忽然化成一团团青色的火焰,瞬间聚到波旬的手上,凝成一把青色火焰之剑。

决战才刚刚开始,不过纳迦开始退缩了,手中的巨镰一挥,身后的部众狂吼着涌上来,波旬手中的青焰之剑猛然散开,青焰不断的射出,羲族武士虽说有着中陆最强悍的身体,但是只要被青焰射中,都会留下创口极深的小洞,从创口流出羲人特有的淡金色的血液。

这就是光明系术士视为圣水的黄金液。

素鸣衍想不到青焰的钻刺程度竟然远远胜过混沌火焰。

波旬的追随者趁着这一瞬的时间也纷纷冲上战场。羲族的继承之战无法控制规模的爆发了……

超过一百五十名七阶以上的天阶武士在奔雷原的战场上决战,方圆仅百余里的奔雷原十分狭隘了,力量之潮在肆意的奔涌中,冲击着周围的雪峰,雪峰上的冰川、岩石发出崩裂的巨大的响声,相形之下,百丈冰坝的细微声响却有些微不足道了。

阿多奈神花在迅速的蔓延,已经覆盖冰坝的中段侧面,藤条变得更粗,召示神多奈神域力量的绿色光芒也越来越明亮,而奔雷原上的战斗,几乎占用所有的光明星辰之力。

由于羲人对冰坝的敬畏,战场没有向冰坝方向移动,也使得羲人无法察觉冰坝上如此明显的变化,素鸣衍站在冰坝下一块突起的巨岩,将手高举,手中还剩下的一枚青果猛然耀出一团强光,将素鸣衍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那处的空间猛然一缩之后就迅速弹开,瞬间打开一个空间缝隙,透过空间的缝隙,可以看见异界盎然无穷的绿色,那一头竟是阿多奈神域,素鸣衍利用阿多奈神花之雄果强行在梵净天与物质界之是打开一个通道。

无穷无尽的力量直接从梵净天涌入奔雷原,注入阿多奈神域力量的阿多奈神花疯狂的生长起来,冰坝发出巨大的挤裂声……

能量疯狂的涌入,素鸣衍周围的空间被强大的能量流扰动着,扭曲起来,空间有进一步坍塌的危险,惟有阿多奈神花是这股汹涌能量的渲泄点,直接吸取梵净天纯粹能量的阿多奈神花以不可思异的速度生长着,每一瞬息就能抽出十数条横枝,挡住贺兰天湖的悬壁冰岩上,一片盎然的绿色在迅速的蔓延。

素鸣衍身处能量絮流的中心,战甲在瞬间就能能量流扯碎,檀渊逆鳞劲以鳞甲功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也迅速黯淡下来,割出一道道血口子,鲜红的血液在空中形成数条细线,随着能量团流入阿多奈神花的根系。

然而素鸣衍感受不到肉体上的痛苦,在巨大的能量涌出梵净天的同时,一道强大无比的精神波动如怒涛般冲击过来,这道精神震波在瞬间就让素鸣衍痛不欲生,无穷无尽的毁灭与重生从精神震波中传来。

“阿多奈大神吗?”素鸣衍在心中呐喊,可是精神震波并没有给出回应,以醍醐灌顶的形式注入素鸣衍的脑海,素鸣衍几乎没能多撑住一瞬,就昏死过去,但是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却无法感知之后发生的事情。

即使是天阶武士的强悍肉体也经不住如此强大能量流的长时间冲击,就在金色光芒黯然欲灭,素鸣衍的肉体将被能量流完全摧毁之际,他手中的蜇龙弓猛然发出一声龙吟,一道黑色的轻烟从蜇龙弓臂钻出,缠绕着素鸣衍的身体迅速生长,瞬时就形成一条硕大的龙。

冰坝及发生在素鸣衍身上的异状终于引起羲人的注意,阿多奈神花几乎覆盖住大半座冰坝,巨大的冰岩从冰坝上滚落,冰坝碎裂的声音震憾每一名羲人的灵魂。

光明星辰之神羲和寄存在冰坝上的神识发出毁灭前的扰动,每一名羲人都像遭重击一样浑身颤抖起来,或许素鸣衍永远都不会知道羲和千年之前降下的神迹其实是他在中陆留下的一个分身,整座冰坝就是分身的神体,而光明星辰之神留下的神识就是分身的灵魂,无法思考,只会依照大神羲和遗存下来的记忆做出反应。

“背叛者!波旬.婆刹帝,你这个背叛祖神的家伙,祖神的分身正被你卑鄙的同伙摧毁。”纳迦擂胸大吼,愤怒的双眸由冷银色变成太阳一般的强光,高声指责波旬,他的儿子,也是最想杀死他的人。

波旬也迷惘了,他从没想到人世间还存在能摧毁祖神分身的人,波旬的追随者也迷惘了,祖神是他们的信仰,他们生命的所有,他们可以背叛一切,却不能无法去背叛祖神。

奔雷原的战斗,纳迦、波旬各自的追随者疯狂接引光明星辰之力,对于仅仅只是大神羲和留下一段记忆、没有智慧的神识自然无法获得足够的光明星辰圣力去抵抗阿多奈神花对冰坝的摧毁。

神殿顶端的光焰之柱并没有因为冰坝的坍塌而消失,反而更加炽烈起来,强大的光压打在神殿的屋顶上,压得神殿摇摇欲坠,突然从神殿内部爆出一股强大的能量流,猛然将巨石垒砌的神殿向四面八方撞飞,羲族武士拥有中陆最强悍的肉体,但是被乱石击中的羲人却个个骨断肉裂。

足以摧毁一切的能流量从神殿内部涌出,将神殿完全摧毁,然而供奉在神殿之中的光明星辰之神羲和的巨大塑像却完好无损,光焰之柱正笼罩在塑像的头上,光焰之柱缓缓消失,似乎被塑像吸引似的……

眼前的巨变惊动所有的羲人,令他们忘记刚才的厮杀与伤害。

高大十数丈就像一座小山一样的塑像被五彩光华覆盖,猛的一阵抖动,六臂塑像手持的古铭文戟、雷霆椎、奔雷弓、怒曰炎箭闪耀出强烈的光华,就在这一瞬间,塑像动了。

“祖神降临了……”伤亡惨重的羲人一齐跪伏下来,傲然不逊的波旬也不例外,内心的恐惧令他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敬与抗拒。

“羲和.婆刹帝,你想中陆再次毁于众神之战吗?”烟雾一样的龙魂升到二十余丈高,发出威严的声音。

“提奎因?你是提奎因,哈哈哈,”塑像发出滚雷般的声音,“父神早就毁灭,你这条小龙连躯体都没有,还敢大言不馋?”

“父神们订立的誓言一旦被身为星辰主神之首的你所摧毁,你以为还有什么能约束诸神降临物质界?”

“哈哈哈,我只是想看一眼父神的选民,但是提奎因你呢,你的神阶虽然低下,但是也不应该出现在物质界。”

“无所不知的星辰主神怎么会不知我的命运……”

“让我送你一程!”不等龙魂说完,塑像手中的雷霆椎射猛然出一道雷光,正中龙魂的烟雾之身,龙魂发出痛苦的长嘶。

“哈哈哈,”塑像发出滚雷般的笑声,随即就化成无数的碎石坍塌,惟有古铭文戟、雷霆椎、奔雷弓、怒曰炎箭的光芒不散,置于碎石堆之顶。

“祖神没有降罪……”波旬心头闪过一念,紧接下来,目光就落在光明星辰之神遗留在碎石堆上的四件神器,当他动时,纳迦也化成一道光影向神器掠去。

波旬与纳迦一合即分,波旬手举古铭文戟与怒曰炎箭,向追随者大声喝道:“祖神没有遗弃我们!”

被雷光击中的龙魂痛苦的嘶吼着,猛然撞向悬壁冰岩,冰坝割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贺兰天湖的水从口子猛然泄下。

波旬无心再继承与纳迦之间的战争,挥戟大叫:“奔雷原的历史已经结束,我们去燕云寻找新的辉煌。”转身向东南侧的雪峰游走。

“背叛者!”纳迦愤怒的大叫,“祖神没有惩罚你,是让你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却冥顽不灵,我将代替祖神惩罚你与你卑鄙的同伙。”

十几点黑影从天际流云之后闪现,迅速的接近过来。

“卑微的鸟人!”纳迦痛声疾呼,空舞着手中的奔雷弓,没有怒曰火箭,奔雷弓完全发挥不出神器的强大威力,雷霆椎刚刚被羲和的分身用过,只有等到第二天才能再度使用雷霆推无坚不摧的毁灭力量。

纳迦用硕大的蛇尾卷起地上的一支巨矛,猛然射出,巨矛就像被巨型弩弓射出的弩箭射出天空。巨矛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向千丈的素鸣衍扎去。

千贺长琴、岐伯为首的千贺武士忍不住发出愤痛的鸣叫。

痛嘶不己的龙魂猛然弹起烟雾一般的躯体,将巨矛挡下。

“提奎因,檀那琉将你关在一把凡弓里有三百年的时间,好不容易逃脱出来,为何还要保护檀那琉的子孙?”

“嗷嗷,檀那琉那个卑鄙的空伙,我恨不得咬下他的肉来当早餐,可是他跟檀那琉不同……”龙魂的烟雾身体正在渐渐消散,声音也渐渐虚弱起来,看来他在物质界的历程也快走到尽头了,龙魂不仅有些悲哀起来,“纳迦.婆刹帝,不要抗拒命运之轮,不然你也会随我一样湮灭……”

“你还是为自己的命运悲哀吧。”纳迦继续用蛇尾卷起数支巨矛像流星一样朝昏死不醒的素鸣衍连续射出。龙魂每接一支巨矛,烟雾形成的躯体就会消散一分,当龙魂只剩下一缕轻烟时,千贺长琴等人还只飞到嘎岚峰的上空,完全来不及替素鸣衍挡下接下来的攻击。

巨矛划过优美的弧线,穿过流云,从嗄岚峰的中腹射出一点黑影,阮阿蛮用纤细的身体迎向那支比她的身体长了将近两倍的巨矛。

“阿蛮!”千贺长琴发出悲痛的叫声,在阮阿蛮被巨矛力量几乎摧毁的身体坠地之前,接住她。巨矛贯穿阮阿蛮的身体,但终究偏离原来的轨迹,深深扎在素鸣衍身边的岩石里。

阮阿蛮纤细的腰肢几乎让巨矛整个的洞穿,两截躯体仅以少量的皮肉连接着,当场死去的阮阿蛮或许来不及感觉到一丝痛苦吧。

在独子死后,千贺长琴一直视阮阿蛮为生女,想不到她还是逃不脱战死的下场。千贺长琴悲痛的大叫起来。

从冰坝裂口泄下的水已经流到坝底,水沫四溅,形成浓密的水雾,谁也没有注意龙魂轻烟一样的身体没有像光明星辰之神羲和所说的那样从物质界彻底消失,而会没入阮阿蛮的残缺的身体之中。

岐伯与血契武士叠成翼阵,横在素鸣衍之前,以防纳迦继续投射巨矛,千贺长琴放下阮阿蛮的尸身,喃喃自语:“让贺兰天湖圣洁的湖水埋葬你,愿你的灵魂在燕云大地得以重生。”转身过去,抱起素鸣衍残破不堪的身体,却发现素鸣衍睁着眼睛,脸上的肌肉因为极限的痛苦而不停的抽搐,但是素鸣衍的目光坚定的看着阮阿蛮的尸体。

“殿下要我将阿蛮也带回去吗?”

整座冰坝即将崩溃,亿万湖水倾来,便是羲族武士的强横肉体也承受不住。纳迦.婆刹帝率领部众向另一座雪峰撤退。

继承之战被迫中止,族权之争还没有结果,选择中立的羲族武士、神殿祭司,以及幼年的羲人惘然不知适从。

“波旬勾结外族,甚至与低劣的鸟人合作,背叛祖神,摧毁神迹,使我们高贵的血受到沾污,我纳迦.婆刹帝在此立誓,一定要将背叛者挫骨扬灰,让卑劣的种族受到血腥的教训……”纳迦.婆刹帝悲愤的挥舞着雷霆椎、奔雷弓,声音像落雷一样滚过奔雷原的上空。湖水激腾,冰坝崩坍,有如百万匹云吞兽从山崖奔下。

湖水已经漫入奔雷原的中心地域,中立的羲族武士无法再有迟疑,他们纷纷选择向纳迦.婆刹帝所在的雪峰撤去,但是近百名幼年羲人却分成两批,分别选择纳迦.婆刹帝与波旬.婆刹帝。

羲人自出生起,就与父母分开,由星辰神殿的祭司来负责养育,所以两代羲人之间并没有亲情来维系,作为羲族千年来最出色的祭司之一,紫萦在幼年羲人中有很大的影响。

波旬的脸色有些难看,追随他的羲族武士不足四十人,仅是纳迦.婆刹帝的三分之一,奔雷原的战场上还残存着数十具战亡的羲族武士,激腾的水流将他们硕大的尸体与巨大的岩石一起推动着,向奔雷原外涌去。

冰坝崩坍的轰隆声在天地之间激荡不休,千贺长琴抱起素鸣衍,让另一名千贺武士抱起战死的阮阿蛮浮在空中,看着贺兰天湖崩溃的壮美之景,冰坝完全瓦解,覆盖住冰坝的阿多奈神花也彻彻底底的被狂暴的湖水撕扯成无数的绿色碎片;巨大的冰岩在奔腾的湍流里浮沉,猛然撞击着一座座雪峰的根部,激起冲天的浪涛与水沫。

六座雪峰就这样变成独岛,被滔天的洪水完全围住,奔雷原的出口相当狭窄,不晓得此时才能将贺兰天湖的湖水泄尽。

千贺长琴不晓得波旬面对光明神在千年之前遗留下来的神迹被彻底摧毁会有什么反应,不敢立即与他们去会合,与众人一起往东南飞去。

可惜千贺长琴没见到光明星辰之神羲和降临的情形,素鸣衍身受重伤,只能保持短时间的清醒,绝大多数时间都陷入昏迷之中,等他的伤情稳定,千贺长琴与岐伯等人已经飞离贺兰山的范围。

尤溪、卢扈身穿战魂铠甲,一动不动的坐在云吞兽上,气势凝重如山岳,在他们身后,五百名重装甲骑俨然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器。青菱焦虑的站在精铜战车的车首,厄喀德一脸从容,她从尤溪口里已经知道燕云荒原这些年来的变化,知道羲族的继承之战,知道天都城以及望野城,她淡淡的看着天边的浮云,心里对檀那明河这个人充满异样的好奇,为什么?他只身进入奔雷原到底想做什么?

比精铜战车还高的紫狻兽的安静的站在一侧,小紫狻早就按耐不住的跑到远处的山头向天际眺望。雷云兽悬浮在流云之上,翼下旋出的巨风吹得草断树伏。

紫狻发出低沉的嘶吼,紫狻兽昂起硕大的头颅,凝神倾听远方的动静。片刻之后,千贺长琴等人出现在天际的浮云边。

众人起了一阵波动,又迅速平息下来,静静的等待命运的安排。

青菱抬起头,两行清泪滑落,挂在清艳的脸颊上,她已看见千贺长琴怀里的素鸣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流泪。

素鸣衍强行打开异界通道之时,他正处通道的外端,肉体遭受能量流残酷的摧残,若非龙魂及时挣脱出蜇龙弓的禁制,他早就湮灭在强大的能量流中。此时的他展现在尤溪等人面前的身体也是残破不堪,背、肩的肉几乎给刮尽,露出森森的白骨,紫黑色的血痂结满全身,只有腰间还挂着魔犀皮甲的残片。

“天啊,”如此惨重的伤势令尤溪想起当年在羽嘉时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大声叫嚷起来,“桑吉主祭……”

桑吉手持法杖就站在尤溪的身后,伸出手来,轻轻按在素鸣衍的胸口,发出柔和的白光,却迎上素鸣衍坚定的拒绝目光。千贺长琴将阮阿蛮的尸体从岐伯手中接过来,说道:“殿下欲救阿蛮,请桑吉主祭看一看。”

桑吉揭开岐伯盖在阮阿蛮身上的皮甲,被巨矛射穿的洞几乎覆盖她的整个腰肢,身后的青色羽翼毫无生机垂下来,如此严重的创口下,人绝无生还的道理,再说从奔雷原赶到这里,已经超过一天的时间,以桑吉刚刚领悟的复活术也无能为力。

千贺长琴知道机会渺茫,但还是很期待,见桑吉主祭皱着眉头,却不动手施术,只是紧盯着阿蛮腰肢上骇人的创口,千贺长琴这时才注意到创口里里盘旋一团淡淡的轻雾。

“奔雷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卢扈情不自禁的问道,“殿下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羲人引以为荣的神迹完全崩毁,贺兰天湖倾泄,倒灌燕云,光明星辰神殿也完全摧毁,我们赶到时,殿下已经身受重伤躺在即将坍塌的冰坝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要问殿下,”千贺长琴说道,“当时一名羲族武士正向拿巨矛掷射无法动弹的殿下,有一团龙形烟雾护住殿下,但是龙形烟雾也是强橹之末,阿蛮用身体替殿下一击,她腰间的创口,就是羲人的掷矛造成的。”

“阿蛮坚持要跟过去,真救了殿下一命啊,”尤溪发出悲哀的叹声,转身对桑吉主祭说道,“请桑吉主祭施复活术,殿下的伤势等回到天都城再治不迟。”

桑吉主祭摇摇头,说道:“复活术并无法挽留天阶强者的灵魂。”

“什么!”千贺长琴惊讶的说道,“阿蛮的修为顶多只有五阶,桑吉主祭为什么……”

“或许只有殿下才能给我们答案,”桑吉主祭说道,“阿蛮姑娘的灵魂并没有消散,但是她肉体内灵魂的波动,确实是天阶强者才可能具有的,我还是先替殿下缓解一下痛苦吧。”

天阶之上是逆天的修行过程,光明系的回复术对天阶高手的伤势的治愈作用实在有限,所幸天阶高手通常都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但是桑吉主祭毫不吝惜念力,若非没有必要,他甚至想施展他在星辰之塔中领悟的复活术。

柔和的白光散尽,桑吉主祭拖着疲惫的身体,由弟子扶着退下去歇息,其他人则毫不敢松懈的围在素鸣衍的身边,甚至没有余暇去问千贺长琴奔雷原此时的情形。素鸣衍的身体被尤溪用柔和的气劲托住,这样才能避免某一处伤口受力过大,青菱站在他的身边,用手轻抚摸他的脸颊。素鸣衍身上的血迹已经洗尽,因为疲备与创痛,他此时已沉沉睡去。

厄喀德静静的站在远处,她进入天都城,才对羽嘉的武力有个大概的认知,加上尤溪受命向厄喀德透露黑砾原、奔雷原继承之战以及羽嘉为继承之战所做的准备,厄喀德才发现檀那明河就藩羽嘉的五六年间,羽嘉郡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可有可无的偏隅小郡。

布防在青叶城与羽嘉城之间的兵力只是羽嘉军事实力冰山露在海面上的一角,天都城、千贺湖谷的武力才是羽嘉郡最精锐的战力,侍卫营进入天都城,天都城能聚集起来的五阶战士就高达两千人,还有桑吉主祭召集起来的大量高级术士,素鸣衍独自上路之后,编有四百名四阶以上的千贺武士的左营就被调到天都城,烈炎魔弓、射影弓、精金十字弓等高级弓具使左营具备超一流的恐怖杀伤力。虽然这样的武力跟帝国相比还显得十分弱小,但是仅仅对于地方来说,却足够强大了。特别是尤溪透露他们准备割据羽嘉的用意,厄喀德心想,以这么强大的武力,加上羽嘉特殊的地形,不难形成割据的计划。

令厄喀德奇怪的是,檀那明河为何不去争夺帝位,而是将主要精力耗费在割据羽嘉郡之上,要知道,羽嘉郡相比广袤的青岚帝国,实在是太狭小了,太偏僻了。以她这些天来对檀那明河的认识,知道以他的雄才大略,并不是没有机会夺得青岚帝位。

特别檀那明河明独自前往奔雷原的举动,让厄喀德觉得檀那明河作为一名王者,身上充满太多令人不解的矛盾与疑惑。

厄喀德站在岭嵴上,似乎听见远处的水声,心里想:昨天的强烈震动与星耀原来是从奔雷原传出来的,千年冰坝崩坍,贺兰天湖倒灌燕云,光明神羲和为何沉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