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坠,为秦淮河染上了一层夺目的金色,两岸嬉笑的人群渐渐散入附近的酒楼茶肆,欢乐的余韵仍在暮色中绵延。
济春堂里的气氛却十分沉重。
望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苏叶的心仿佛泡在冰水里一样。
都过了这么久了,妹妹还能找到吗?
许昭宁和谢宛之对视一眼,心里也愈发忐忑起来。
就这时,外面陡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孙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找到了!找到小禾了!”
苏叶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就朝门边跑去,刚好与进屋的孙彻撞了个正着,眼看就要跌倒,孙彻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小心。”
苏叶如今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直接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你说小禾找到了,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官府的人马上就把她送回来。”孙彻一边安慰她,一边对着许昭宁和谢宛之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谢宛之紧绷了一个下午的心终于放松了,开心地抱住了许昭宁。
几人正说着话,齐皓就牵着一脸惊魂未定的苏禾走了进来。
“阿姐!”小丫头一看到苏禾就扑到了她的怀里,委屈得嚎啕大哭,“阿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呜……”
苏叶感到妹妹在瑟瑟发抖,心疼坏了,连忙弯下腰想把她抱起来,可尝试了一下却没有抱得动。
苏禾愣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苏叶只好半跪在地上,把妹妹搂到怀里安抚起来。过了一会儿,等她平复了一些,才开口问她都发生了什么。
苏禾抽噎着说道:“我听人说济春堂的香囊驱邪避疫,拿到了可以保佑不生病,我不想三叔生病,所以就想去拿一个。阿姐,我错了,我不该乱跑的……”
她个子小在人潮中不小心被人推了一把,重重摔到了地上,有个好心的妇人把她扶了起来,还说要帮着她找家里人,她就跟着她走了。
结果那妇人带着她七拐八拐去了个小巷子,当她察觉到不对劲儿时,那人还拿出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就被捆住手脚,关在了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周围还有五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
他们害怕极了,大声喊叫求救也没人理他们,就在他们抱头痛哭的时候,官府的人终于找了过来。
齐皓补充道:“我们是在城西一个杂货铺子后院找到他们的,那里临近三山街码头,天黑后那几个贼人就会把孩子们装到箱子里伪装成货物带出城,然后通过漕船运出去。”
因为他这边施了压,应天府衙的人几乎全部都出动了,在秦淮河附近的车马行打听到了重要线索,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拍花子团伙。
苏叶后怕极了,不由把妹妹抱得更紧了,“谢谢,真的谢谢你们!今日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说着,她便要下跪磕头,孙彻离得近连忙拉住了她,咧嘴一笑,“苏姑娘言重了。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能救回这些孩子,揪出那伙丧良心的拍花子,也是一件善事。”
苏叶不自在地垂下了眼,想到之前自己对孙家对济春堂的那些不满和鄙夷,她就恨不得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苏禾知道是黑脸哥哥他们帮忙救出了自己,也连忙对着大家真诚道谢,她在屋内环视了一周,小声咦了一声,“三叔呢?”
苏叶这才想起三叔还在外面找妹妹,之前因为情急,她都没来得及和三叔说一声。三叔若是回到河畔发现她也不见了定会担心的……
“我出去找三叔。”苏叶刚想开口请他们帮忙照顾一下妹妹,齐皓就先一步说道:“他应该还在河岸边,我让人去寻他。”
苏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丢下妹妹,只得厚着脸皮点了点头,心里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他们。
“小禾,饿了吧?”谢宛之摸了摸苏禾肉乎乎的小脸,把一盘点心端到她面前,“先吃点垫垫肚子。”
苏禾确实饿了,她咽了咽口水,看向姐姐,见她微微点头,才拿起一块绿豆糕。
许昭宁也拉着苏叶坐到了椅子上,“你之前担心得不吃不喝,现在也吃一点吧。”
“谢谢,谢谢……”苏叶觉得自己除了道谢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许昭宁见她很是局促,便也拿起一块点心与她闲聊起来,“听说你们这次是来金陵看病的?你三叔病得很严重吗?”
苏叶把苏三七的病情大概说了一下。
“以前伤到了头啊?”许昭宁立即在心里认真琢磨了起来,她家外祖父留下的金针术倒是非常擅长医治头疾。
“小叶!小禾!”
门外突然传来了两声急切的呼喊,许昭宁神色一僵,骤然抬起头,恍惚间仿佛看到父亲跑了进来。
“三叔!”苏禾放下手中的糕点就迎了上去,拉住苏三七的手啪嗒啪嗒掉眼泪。苏叶也连忙走了过去,叔侄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屋内突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响声,是孙彻不小心把椅子碰倒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刚刚走进来的那个男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昭宁也愣在了那里,周围的一切好似都变得不太真切。
孙彻忽的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拽住苏三七的衣襟,目光一寸寸扫过他脸,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一个“姑”字刚说出口,许昭宁就高声打断了他,“三表哥!”
孙彻讶然转过头,就看到表妹紧绷着脸冲着他摇了摇头。
屋子里的人都多多少少察觉到了点儿怪异。
许昭宁克制着心里的激动,把视线从苏三七身上收回来,看向齐皓,“齐将军,有没有什么隐秘的地方能让我们说话?”
苏家姐妹的三叔就是父亲,她绝不会认错!父亲还活着,但这事却不能声张。不然那漕运总督季世杰听到了什么风声,父亲又危险了……
齐皓听出她话里的深意,眉目间越发肃然,“我们去十五娘家的别院。”
许昭宁点点头,这才一步步走向苏三七,站到他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生怕一个眨眼父亲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