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这声大骂,漫天风雪顿起。
薛源手持紫金笔,一首风雪战诗已脱口而出,狂风暴雪瞬时覆盖整个院子,掀翻了油锅,吹折了树枝,大部分官兵都本能地趴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然而却是有些好手依旧倔强地站着,咬着牙用瑟瑟发抖的手拔出兵刃。
这些人显然对王爷的装逼不够尊重,于是陪同而来剑七落入院中,剑出如龙,极光电影般在他们中间划过,让他们按照剧本一个个倒了下去。
剑七喜欢看王爷装逼,他早说王爷似话本中人了,话本中的王爷冲冠一怒血流千里的场面每每都能让他热血沸腾,虽然他身边这个王爷废了点,但好歹偶尔也能装一下,将就着看还行。
但是对手不配合,那就很影响观感了,剑七常常想,王爷这么废可能是缺乏被身边人算计,要是苏若薇跟别的男人好了,比如夜会五皇子,那王爷或许能知耻而后勇,变成顶尖高手。
剑七杀了所有还敢站着的人,唯独没有杀转运使陈启年。
因为薛源说了,陈启年当转运使,是宁州之幸,希望他能步步高升。
于是陈启年就在风雪中,眼睁睁地看着秦三泰被人像小鸡一样拎起,然后三个身影又轻纵而去。
风雪很快就停了,但是空中回荡着薛源的大笑声。
“多谢转运使大人里应外合,助本王破贼!”
这话回荡在他耳畔,却直刺他的心尖,令他“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
城外,树林。
薛源将秦三泰扔在地上,然后掸了掸衣服,淡淡道,“刚才骂得挺爽啊?本王他娘得为你这老大人做些啥来着,你再说说,我怕忘了。”
却只见秦三泰一个滑跪抱住了他的大腿,然后带着哭腔就大喊起来。
“王爷、王爷你想得我好苦啊!”
“恕学生斗胆,方才那出手的真是您吗?彼时学生恍惚间竟看到九重天大开,一锦袍谪仙从天而降,耳畔一片大音浩荡,振聋发聩,又只见漫天霜雪,群星乱颤,满目皆是圣光!
旋即,一股浩然正气从学生天灵盖磅礴而入,护遍周身,竟令学生如获新生!继而又听闻大道天音传来,谓紫微星君降世......学生暗想,这紫微星君不是王爷又是谁?
王爷不必如此看学生,学生句句肺腑之言!老实讲,这番异象您是不是也看到了?您若没有,那剑七肯定看到了,其他人也看到了,您没看他们都被吓傻了吗?
呜呼,王爷煌煌之威,撼九天而镇五岳,王爷浩荡之正气,盖千古而抚黎民......”
剑七:“......”
薛源:“......”
这个角度的马屁薛源的确没想到。
不过还怪顺耳的,毕竟好久没听他拍马屁了,别人的总觉得不够劲儿。
却是依旧佯装黑脸,打断道,“别,不敢当!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要不本王给你磕一个吧?”
不得不说,秦三泰是唯一一个骂了薛源,还没挨揍的。
秦三泰闻言,赶紧又提高了声调!
“王爷幽默,王爷风趣,王爷雅量,王爷胸怀若谷,海纳百川,有大贤之德,有圣人之辉,此情此贤此德,亘古未有啊!
学生时常感慨,何德何能投王爷麾下,蒙王爷器重?学生又时常自省,何敢惜此残躯,不报王爷天恩?呜呼,谓天下圣德何所......”
薛源终于绷不住了。
保温杯里泡枸杞固然可以提振下精神,但是谁经得住这么一把一把往里塞啊!
连忙轻踢了他一脚,说道,“差不多得了!剩点马屁以后再拍!”
说着,又忍不住笑道,“狗日的,说你狗官一点没冤枉你!临死还想着做宰相,这宁州的官怕是不够你做的了!”
秦三泰一看薛源笑了,便知此事已经揭过,连忙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只要能在王爷麾下,学生做个马前卒也乐意。王爷,马呢,我给您去牵马!”
“还有个屁的马,六匹上等战马全废了!”薛源一脸肉疼地说道。
发现秦三泰可能没有回来后,薛源和剑七一人三匹战马轮换着跑,全速赶往安远城,结果跑死三匹,跑废三匹,剩下的几十里路他们硬是用轻功飞去的。
到了城里,找到糕饼铺的老板娘,又好一番查找,这才找到秦三泰行刑的地方。
也是这小子命大,要是再晚上一会儿,估计他就已经炸得焦黄酥脆了。
“没马可怎么回去?”秦三泰皱眉道,“咱们走路没事,可王爷金枝玉叶,日理万机,难道也要走上三五天?前方有个镇子,半日就到,若不然我们先去镇上看看有没有马卖吧,没有的话驴也成啊。”
说着,他不经意地拉了拉被尿吸在裆部的裤子。
薛源点点头,说,“行,回头再给你买条裤子。”
秦三泰顿时像被戳到了命门,差点跳起来,连忙说道,“昨夜城里下雨了王爷知道么,地上湿,方才一屁股坐水坑里了,你说巧不巧......”
“不是尿了么?”剑七无情地戳穿。
“剑七兄弟你莫污人清白!什么尿了,当时你们是没看到,我可是慷慨赴死,还大骂了那陈启年一顿!
读......读书人的事......气节......怎么能说是尿了?”
秦三泰喋喋不休地说着,再就是什么“宁死不屈、浩然正气”之类文邹邹的词,惹得薛源和剑七都笑了起来,林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半日后,三人抵达安远城外的松林镇。
镇子不大,不过街上人不少,大都是因为前两天打仗,滞留在此的过路人。
薛源先带秦三泰去一家成衣铺子买了条裤子,顺便还给他买了套合身的锦袍,又去澡堂洗了个澡,换上新的行头。
玩笑归玩笑,这小老子也算是薛源的心头宝,自舍不得让他蓬头垢面地回去。
换上新衣的秦三泰一下子就活泛起来了,说这里他以前来过,带着薛源和剑七就进了一家颇为雅致的酒楼,点了一桌酒菜。
薛源坐下,听到隔壁一桌几个大汉正在大声聊天。
“听说了么?宁王好像打赢了,这宁州的地界儿,以后可真就他个傻王说了算了!”
“狗屁,他就是剑七那妖人的傀儡!一个傻子能有那么大本事?”
“赵大,你这是多久前的消息?最新的消息是,宁王不是傻子,人家忍辱负重就在等今天!而且据说,他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周边几桌的人都不时向他们投去异样的目光,却没有一个敢搭茬。
毕竟这种朝廷大事,普通人谁敢胡乱议论?
几个大汉看起来是在赶路,吃完后立马结账,就要出门。
却在经过薛源这桌时,为首一短须大汉,盯着剑七放在桌上的剑看了一眼。
旋即停下脚步,对剑七道,“兄台哪万儿?”
剑七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走水的,无门。”
短须大汉便抱了个拳,又巴拉巴拉说了一串薛源和秦三泰都听不懂的话,接着剑七也站起来冲他抱了一拳,说了几句鸟语。
很快那几人就出了门去。
“他们谁?”薛源好奇道。
“天下盟的人。”
“你会天下盟的黑话?”
“以前没饭吃的时候,在那混过吃喝,还当过一阵小头目。”
“那怎么又出来了?”
薛源一阵可惜,要是剑七还在天下盟,那岂不是可以效仿遗老会,一步步蚕食天下盟?
要知道天下盟中,可都是江湖中人,武修比遗老会还多。
“道不同不相为谋。”
剑七喝了口酒,旋即又道,“不过他们问我宁安城是不是可以进去了,又问我双峰山在宁安城哪个方位。”
薛源笑了笑,说,“这么说,这些人也是想去挖黄金?”
剑七却摇摇头,说,“即便双峰山真有黄金,也轮不到他们外乡人来挖。天下盟有规矩,盟中之人不得随意去别人的堂口谋利,否则就算‘踩界’,轻则罚钱,重则取命。”
他这么一说,薛源和秦三泰都陷入了沉思。
很快,秦三泰说道,“若是如此,那么他们怕是被天下盟高层派去双峰山的。难不成,双峰山真的挖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北燕人以挖黄金为掩护,要挖的东西必然隐秘,天下盟怎会知道?”薛源反问。
秦三泰语塞,一时也不得其解。
薛源拿起饭碗,说,“赶紧吃饭,吃完饭赶紧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