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剑归鞘的嗡鸣尚未消散,青铜树顶的夜风已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刘邦指节泛白地攥住腰间剑柄,仰头望着天穹那道细痕——幽蓝物质正顺着裂缝边缘渗出,竟在星光下蒸腾出硫磺般的暗黄烟雾。
\"沛公且看!\"吕雉的惊呼引得众人望去。
那些从冰棺中苏醒的百姓此刻正以扭曲的姿势匍匐在地,他们方才还握着农具的手掌正疯狂抓挠脖颈,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在牵引肢体。
张良的玉扇突然展开,扇骨间垂落的墨色流苏竟自行拧成司南形状,直指裂缝方向。
项羽的战戟\"当啷\"砸在青铜地面上,戟尖挑开半片残破的璇玑玉:\"装神弄鬼!\"他玄色披风扫过瘫软的吴广尸身,却在仰望裂缝时喉结微动。
虞姬怀中的箜篌突然断弦,琴箱里滚出粒粒血珠,在她素白裙裾上绽开红梅。
\"此非天裂,乃是人祸。\"张良的声音让正要迈步的刘邦身形一滞。
谋士广袖翻飞间,玉扇上的密文竟似活物般游走重组,那些墨字每重组一次,裂缝中的幽蓝就暴涨三分。
吕雉忽然按住胸口虎符,鎏金纹路正透过衣料烙出凤凰尾羽的痕迹。
刘邦突然放声大笑,赤霄剑鞘重重磕在青铜树突起的龙纹上:\"管他娘的天命还是人祸,老子偏要看看...\"话音未落,裂缝中突然迸发尖啸,声浪震得冰棺碎片簌簌坠落。
项羽反手将战戟插入地面三寸,却见虞姬鬓间玉簪应声而断。
\"走!\"刘邦拽住吕雉手腕就往裂缝方向的悬梯冲去。
那悬梯原是墨家机关所化,此刻每阶青铜板都在诡异地起伏伸缩。
张良欲言又止,目光扫过裂缝下若隐若现的星图——二十八宿中的心宿二正在蓝雾中明灭不定。
项羽冷哼一声,单手抱起虞姬跃上悬梯。
青铜机括突然发出齿轮卡涩的异响,虞姬腰间的银铃串无风自动,在众人头顶织成细密的音网。
吕雉突然挣脱刘邦的手,指尖掠过悬梯扶手上的饕餮纹:\"这纹路...是倒刻的!\"
话音方落,悬梯轰然翻转。
刘邦在失重瞬间抓住吕雉的后腰带,却见翻转的青铜板背面布满尖锐铜刺。
项羽的战戟在石壁上擦出连串火星,虞姬的裙摆被气浪掀起,露出绑在小腿的鱼肠短剑——剑柄镶嵌的夜明珠正映出裂缝中游动的黑影。
\"抓紧!\"张良的玉扇突然射出三十六根金丝,在众人腰间缠成八卦阵图。
狂风就在这时袭来,裹挟着腥甜气息的怪风竟带着黏腻触感,刘邦的幞头被掀飞时,露出额角那道陈年箭疤正渗出鲜血。
吕雉突然指着裂缝尖叫:\"看那些蓝雾!\"原本缓缓脉动的幽蓝物质此刻正凝聚成无数人形,每个雾影的胸口都嵌着星图碎片。
项羽暴喝一声挥戟斩去,战戟却从雾影体内穿过,只在石壁上劈出三丈沟壑。
\"别用兵器!\"张良话音未落,刘邦已拔出赤霄剑刺向雾影。
剑锋没入蓝雾的刹那,吕雉手中的虎符突然发烫,鎏金凤凰竟睁开双瞳。
裂缝中传来婴儿啼哭般的怪响,悬梯尽头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渊薮。
狂风更烈了。
虞姬的银铃串半数崩裂,玉屑混着血珠拍在石壁上。
吕雉死死抱住一根青铜柱,发髻散乱间瞥见张良的玉扇正在狂风中逆向翻动——每片扇骨内侧都浮现出倒悬的篆字,与裂缝中的星图遥相呼应。
\"刘季!\"项羽的怒吼被风撕碎。
他怀中的虞姬面色惨白,鱼肠剑不知何时已抵住自己咽喉——剑柄夜明珠里封存的蛊虫正在疯狂冲撞。
刘邦的赤霄剑脱手飞出,剑穗上的五色丝绦突然自行燃烧,在狂风中划出诡异的火线。
吕雉的指甲抠进青铜纹路,忽然摸到凹凸的卦象。
她沾血的手指无意识描摹着纹路,虎符上的凤凰突然振翅长鸣。
张良猛然转头,玉扇上的金丝齐齐指向某处黑暗——那里有半截断裂的青铜晷针,针尖正滴落蓝莹莹的液体。
\"巽位!\"谋士的喊声淹没在风啸中。
刘邦的右手已被铜刺划得血肉模糊,却仍奋力去抓飘荡的剑穗。
项羽的战戟突然脱手,戟刃斩断三根金丝,八卦阵图瞬间溃散。
虞姬的短剑在脸上划出血痕,夜明珠里的蛊虫破壳而出...
吕雉的鲜血渗入青铜卦象时,张良的玉扇突然停止翻动。
谋士瞳孔骤缩——那些倒悬的篆字正沿着扇骨爬向裂缝方向,而虞姬耳坠上沾染的蓝雾,竟在石壁投下星宿移动的轨迹。
狂风依旧呼啸,但玉扇边缘凝结的霜花,开始呈现某种规律的六角形排列。
张良的瞳孔里倒映着玉扇边缘的霜花,那些六角形冰晶以特定频率明灭,竟与裂缝中渗出的蓝雾形成共振。
他突然抬脚踩碎脚边冰棺碎片,飞溅的冰碴在狂风中划出七道银线,恰好指向青铜晷针所在的方位。
\"巽位生门!\"谋士广袖灌满烈风,玉扇翻转间割破指尖。
血珠顺着金丝飞溅,竟在半空凝结成血色八卦,\"沛公执赤霄剑劈坎位冰棱,项将军以战戟击震位铜铃!\"他的声音在风啸中格外清越,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韵律。
刘邦抹了把额角鲜血,剑锋劈开冻成冰晶的雾气。
赤霄剑触到冰棱的刹那,吕雉怀中虎符突然腾起鎏金虚影,展翅的凤凰掠过项羽战戟劈中的铜铃。
金石相撞的嗡鸣与凤唳交织,众人惊觉周身狂风竟出现短暂凝滞。
\"走坤位,踏离宫!\"张良的玉扇突然爆开三十六片金箔,每片都精准嵌入青铜悬梯的饕餮纹眼珠。
吕雉敏锐地注意到,那些倒刻的兽纹在金箔嵌入后,瞳孔纷纷转向裂缝方向。
她绣鞋踏过翻转的悬梯时,腰间玉珏突然发出温热,仿佛在应和某种古老机关的重启。
项羽单手抱着虞姬腾跃,战靴踏碎凝结蓝雾的冰晶。
虞姬耳坠上的星宿投影扫过张良玉扇,谋士突然厉喝:\"虞夫人,请奏宫音!\"几乎同时,虞姬染血的指尖拂过断弦箜篌,不成调的颤音竟让最近的雾影发出惨叫。
刘邦诧异地看到,那些胸口嵌着星图的蓝雾人形,正随着音律扭曲溃散。
\"他奶奶的,子房你这招妙啊!\"刘邦大笑着劈开最后一道风墙,赤霄剑穗的残火突然暴涨,在众人面前烧出半圆形的安全区域。
他转身拍打张良肩膀的力度,让谋士踉跄着撞上青铜柱,却在抬头时撞见主公眼底毫不掩饰的激赏——那目光比虎符上的鎏金凤凰还要灼热。
吕雉的鲛绡披帛突然缠住刘邦手腕,将他拽离突然塌陷的地面。
她的云鬓擦过男人染血的脖颈,檀口呼出的热气拂过那道箭疤:\"季郎方才...很英勇。\"素来端庄的声线里藏着罕见的颤音,染着丹蔻的指甲轻轻划过刘邦掌心,在铜锈与血污间勾出暧昧的弧度。
十步之外,项羽的铁甲发出铿锵闷响。
他将虞姬按在怀中,宽大披风严实裹住女子纤弱身躯,却遮不住美人苍白脸颊上突然飞起的红霞。
虞姬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项羽胸甲上的睚眦纹,忽然发现那凶兽的独目竟在蓝雾中泛着柔光。
\"闭上眼睛。\"霸王低沉的命令带着砂石磨砺般的粗粝,掌心却温柔地覆住虞姬颤抖的眼睑。
当最后一片金箔嵌入机关核心时,整个青铜树突然发出洪荒巨兽苏醒般的轰鸣。
张良的玉扇应声碎裂,残片在空中组成二十八宿星图,与裂缝中的幽蓝物质轰然相撞。
吕雉突然抓紧刘邦的臂膀:\"季郎看那边!\"众人顺着她所指望去,只见原本破碎的璇玑玉残片正悬浮重组,每块玉片上浮现的篆字都在疯狂旋转。
张良沾血的指尖划过虚空,突然僵住——那些旋转的文字竟是他十年前在博浪沙刺杀始皇失败后,刻在残碑上的《天运篇》。
\"这不是...\"谋士的低语被突如其来的寂静吞没。
狂风骤停的瞬间,裂缝中的吸力化作无形巨手攫住众人。
虞姬的银铃串彻底崩解,玉屑在绝对寂静中凝成诡异的悬浮珠串;项羽的战戟脱手飞出,却在触及裂缝时化作青铜流沙;吕雉死死攥住的虎符突然变得滚烫,鎏金凤凰竟睁开第三只竖瞳。
\"抓紧!\"刘邦的吼声在真空中扭曲成怪异的波纹。
他的手掌刚碰到吕雉的衣袖,整个时空仿佛被折叠的帛画般剧烈抖动。
张良的残破玉扇突然倒映出无数重叠的星空,每片星空都在以不同速度旋转;虞姬耳坠坠落的血珠停滞在半空,表面浮现出微缩的河图洛书;项羽瞳孔里燃烧的战意尚未褪去,整个人已如墨迹般被吸入幽蓝深处。
最后消失的吕雉看见,自己散落的青丝正在空中结成先天八卦的形状。
当最后一缕发丝没入裂缝时,那些悬浮的璇玑玉碎片突然拼合成完整的浑天仪,幽蓝物质在其间流淌成银河的模样。
青铜树顶的冰棺群同时发出呜咽,数百具尸身的手掌齐齐指向裂缝,仿佛在跪拜某个正在苏醒的......
寂静吞噬了所有声响。
当最后一点星光被裂缝吞没时,悬浮的浑天仪突然迸发七色霞光,仪盘上的四游仪却开始逆向旋转。
那些被吸力扯碎的青铜碎片在虚空中重组,逐渐显现出某种超越时代的机械轮廓,而冰棺群跪拜的方向,隐约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就像有巨人正在黑暗深处拧动时空的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