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剑的嗡鸣尚未消散,青铜地面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纹。
刘邦后撤半步踩碎了三块青砖,剑锋险险擦过黑袍人扬起的袖口——那布料分明是寻常葛麻,破空时竟发出金铁交击的锐响。
\"项籍!\"他喉头腥甜,余光瞥见霸王戟正被七条青铜触手缠住。
那些从黑袍下钻出的机关造物泛着星陨铁特有的幽蓝,每根倒刺都刻着墨家禁术的阴符。
项羽战甲肩头的睚眦兽吞突然转动眼珠,喷出两道紫烟。
触手遇烟即溃,却在散落的瞬间重组为九宫阵型。
他左臂护腕崩裂,露出的皮肤上墨线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血肉:\"刘季!
这些机关在吸食战意!\"
三十步外,吕雉将虞姬护在身后。
她发髻间的铜簪不知何时断成三截,此刻正悬浮在虎符残片周围,组成残缺的井宿星图。
冰锥擦过她耳畔时,簪尖突然指向西北角的青铜蟠龙柱——那里有道裂缝正渗出墨绿色的液体。
\"阿姊小心!\"虞姬忽然扯下腰间玉环掷出。
玉环在半空炸成粉末,竟在吕雉面前凝成半透明屏障。
三枚冰锥刺入屏障的刹那,吕雉看见粉末中浮现出与张耳暗号相同的回形纹。
战场中心突然传来龙吟。
刘邦的赤帝珠不知何时嵌入了赤霄剑柄,剑身腾起的虚影不再是赤龙,而是白鳞金瞳的异兽。
黑袍人首次后撤,袖中甩出的青铜算筹却在空中拼出二十八宿方位,将白帝子残魂困在星阵之中。
\"沛公接剑!\"张良的声音穿透金戈之声。
他脚下碎玉拼成的矩子令突然飞起,裹挟着染血的玉屑撞向星阵缺口。
刘邦顺势刺出的剑锋在触及算筹时突然变向,竟是以沛县屠狗的招式斜挑对方兜鍪。
青铜面具应声而裂的刹那,所有人都听见齿轮卡住的异响。
黑袍下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布满墨家暗桩标记的青铜面甲。
项羽趁机掷出的霸王戟贯穿其右肩,溅出的却不是血,而是闪烁着星辉的银沙。
\"这不是活人!\"吕雉突然高喊。
她衣襟内的虎符已烫得烙进皮肉,那些墨绿色液体正顺着地缝流向众人脚下,\"他在用我们的血重绘地脉!\"
张良的鹤氅突然无风自动。
他左手掐着阳符诀,右手却以剑指在虚空中勾画墨家矩阵。
碎玉拼图与虎符残片同时亮起,在虞姬屏障上投射出交错的星轨:\"沛公!
击他天突穴三寸——那里有田横矩子的药香!\"
刘邦瞳孔骤缩。
三日前田横毒发时,那缕混着忍冬花苦味的血气此刻竟在黑袍人身上重现。
赤霄剑突然脱手飞出,化作白帝子残魂直扑对方咽喉,却在最后一瞬被刘邦硬生生扯回——他看见黑袍人左手小指缺失的关节,与当年鸿门宴上为他斟酒的哑仆如出一辙。
项羽的战戟在这时劈开银沙风暴。
二十八宿算筹组成的囚笼突然扭曲,将白帝子残魂引向深渊底部的幽绿光芒。
整座地宫开始倾斜,虞姬先前踩中的活动石板下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数百具青铜人俑破土而出,手中戈矛皆指向吕雉怀中的虎符残片。
黑袍人突然发出沙哑的笑声。
他破损的面甲内透出两点幽火,左手捏着的墨家结绳印竟与张良正在施展的阵法同源。
当刘邦的剑锋再次迫近时,众人清晰听见他咽喉里传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像是生锈的机关在模仿人类语言。
\"苍龙......醒了......\"
赤霄剑悬在黑袍人咽喉半寸处骤然凝滞,剑锋上的白帝子残魂发出焦躁的嗡鸣。
刘邦握剑的手掌青筋暴起,突然发觉那些缠住众人兵刃的青铜触手正在褪去幽蓝光泽,化作细沙簌簌坠落。
\"苍龙七宿归位了。\"沙哑的嗓音自青铜面甲内传出,却不再是机械摩擦的异响。
黑袍人残缺的左手缓缓抬起,沾染银沙的指尖竟在虚空勾出墨家验身的虎形符印。
张良袖中突然飞出一枚青玉环佩,正正嵌进符印缺失的阳爻位置。
项羽的战戟轰然坠地。
他战甲缝隙渗出的墨线纹路开始消退,睚眦兽吞喷出的紫烟凝成半幅星图悬在众人头顶。
吕雉怀中的虎符残片突然发烫,那些流淌在地缝里的墨绿色液体倒卷而起,在虞姬的屏障上勾勒出蜿蜒的山川脉络。
\"三年前新郑城外,墨家天枢阁的雨檐下。\"黑袍人忽然诵出一句谶语,破碎的面甲随着话音自行脱落。
银沙散尽时,众人看见的竟是黄石公那张布满老人斑的脸——只是左眼变成了青铜义眼,瞳孔深处跳动着与星陨铁同源的幽蓝火焰。
张良的玉骨折扇当啷落地。
他记得半月前在云梦泽,这位传授他《太公兵法》的隐士分明还有着温热的呼吸。
此刻老人脖颈处的皮肤已呈半透明状,皮下不是血脉而是交错的金丝楠木纹路。
\"子房啊...\"黄石公的叹息带着齿轮转动的杂音,他抬起木质化的右手,指缝间垂落的墨线正与地脉光芒共鸣,\"墨家禁术嫁接的何止机关,连老夫这副残躯都成了苍龙七宿的容器。\"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的青铜罗盘正与刘邦赤帝珠产生共鸣,二十八宿方位竟有两处被血污遮蔽。
吕雉突然按住剧痛的太阳穴。
那些顺着屏障流淌的地脉图在她眼前重组,缺失的部分赫然是沛县周边的山川走向。
她发间的断簪突然自行拼合,在虚空中投射出与罗盘血污位置重合的狼烟图案。
\"项籍!\"刘邦突然暴喝,赤霄剑调转方向劈向星图某处。
项羽几乎同时掷出霸王戟,两柄神兵交错的瞬间,黄石公心口罗盘迸发的幽光突然暗了一瞬。
张良的瞳孔猛地收缩——那破绽分明与三日前田横毒发时,药碗中忍冬花瓣沉浮的轨迹如出一辙。
虞姬的裙裾无风自动。
她腕间的玉镯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玉在空中组成残缺的谶语。
当最后一块碎玉嵌入黄石公左眼的青铜义眼时,老人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木质化的身躯裂开无数细缝,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墨家地库特制的朱砂。
\"沛公!
坎位水泽,震位雷动!\"张良的鹤氅被罡风撕开三道裂口,染血的指尖在虚空勾出墨家守城阵的变阵图。
刘邦的赤帝珠突然脱离剑柄,在空中与项羽战甲喷涌的紫烟融成太极图案。
吕雉见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悬浮的虎符残片,地脉图顿时亮如白昼。
黄石公的嘶吼突然变成狂笑。
他破碎的躯体在太极图镇压下渐渐虚化,朱砂却在消散前凝成八个血字悬在众人头顶:\"荧惑守心,泗水倒流\"。
当最后一点幽蓝火焰没入地缝时,整座地宫突然剧烈震颤,那些青铜人俑齐刷刷转向东方,手中戈矛同时指向沛县方位。
\"主公!\"满身血污的信使撞开摇摇欲坠的宫门。
他怀中的竹筒滚落时,筒口渗出的黑血正与地脉图的沛县标记重合。
张良俯身拾起竹筒,发现筒身裂缝里卡着半片染血的忍冬花瓣——与田横毒发那日窗棂上发现的完全一致。
项羽的战戟突然发出悲鸣。
戟刃上映出的不是众人面容,而是泗水郡城楼上折断的玄鸟旗。
吕雉的虎符残片烫得几乎握不住,那些墨绿色液体在地面汇成的图案,此刻竟显露出她娘家吕氏宗祠的飞檐轮廓。
东方天际传来闷雷。
但不是雷鸣——刘邦熟悉这种声响,那是沛县城外驻军操练时的战鼓。
可如今这鼓点杂乱无章,其间夹杂着某种类似青铜人俑移动时的机括异响。
赤帝珠突然坠地,在青砖上滚出九道焦黑的痕迹,最后停在一幅被朱砂标记的河图洛书前。
张良的玉骨折扇突然自行展开。
扇面浮现的不是山水,而是墨家暗桩特有的密文。
当他看清\"田横\"与\"假死\"两个符号重叠在沛县方位时,喉头突然涌上铁锈味的腥甜——原来三日前他们亲眼见证的矩子毒发,不过是这场惊天棋局的第一枚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