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翊的衣服皱皱巴巴,还残留着倒地时粘上的尘土。睡了两小时被尿憋醒,睁眼就是在自己房间。客厅亮着灯光,南翊以为江御行回来了,匆忙跑出去。
没有江御行,是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
南翊很失望。
南翊颤抖着怒吼,自己总是和江御行隔着一层透明的世界,受不了这半年来一切的变故,更愤恨这一件件差点置他于死地的危险:“你们口中的二少江御行呢?!他就是这样派你们监视我吗!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为什么要玩失踪!”。
七蟒和星鱼回头,三个人对视,气氛凝结了几秒。
“你好啊,南……”星鱼一边尬笑,一边胳膊肘去戳七蟒,他蟒哥应该知道怎么称呼这位:“男的,叫夫人好像不太好。”。
七蟒没去管星鱼这些小心思,朝着南翊走去:“我照实说吧……二少还有事在忙,吩咐我们照顾你。”。没有坦白江御行被害,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要是南翊爱情脑上头,现在吵着要去医院,就更不好办了。
七蟒身材高出南翊一些,也精干结实,皮肤呈小麦色。南翊知道这是个练家子,穿着便服,也掩盖不了常年训练造就的强者气息。
南翊急促而愤怒,自己找不到江御行,江御行也不来见自己。明明那个夜晚,江御行抓住他的胳膊,他们说了很多话,很多从来不曾和外人提起的话 :“江御行呢?!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他让你们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七蟒和星鱼确实没办法否认,江家在桔山的二三百人,在最近几个月都归江御行管理。
“我叫七蟒,他叫星鱼。”。
星鱼屁颠屁颠跑过去跟南翊寒暄,还冲着七蟒使眼色:“翊哥!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们随时效劳。”。
南翊不屑着笑了笑,自己还从未有过如此待遇:“我担不起你们叫我一声哥,我只想知道江御行在哪儿?他这两天不见人,到底去哪儿了?”。
南翊语气很重,想要质问所有人都在替自己做决定,都在把自己排除在真相之外。
七蟒也搞不清江二少和他的男人之间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二少他有事在忙,托我们照顾你。”。
“照顾!照顾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这算是照顾我,还是在监视我!?”。
南翊这半年来憋不住的气愤,终于在这个月圆之夜爆发。自己永远被蒙在鼓里,享受着别人的“照顾”。
七蟒不了解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这一切是否有缘由:“二少不会监视你的。”。
南翊怒气飙升:“那他自从那天接了一通电话,就再也没有出现!消息不回!他爹的电话也不接!什么意思!”。
星鱼想缓和气氛,笑着道:“翊哥,二少就是忙啊,没时间看手机。再说你们之间的关系,要比我们亲近,肯定不会有事儿瞒着你的。”。
“发个消息几秒钟的事情,没联系就是单方面故意。你们觉得有这么简单吗?!”南翊压着嗓子。
南翊不敢去猜,江御行到底欺骗他多少次,多少事儿,这半年自己失去太多的人和自我。而当自己开始找到一丝丝安慰,幸好还有江御行在的时候,他就消失了。
江御行玩了南翊一把!
“翊哥,我们进去细说。这些我们都被二少蒙在鼓里。”。
三个人进了客厅,各自占据一张沙发。
南翊不开口,谁也没办法主动打破宁静。重要的信息,三个人必须互相坦白。南翊逼自己冷静:“我们必须互相坦白,否则你俩不要再来这里,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江御行派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星鱼抢答道:“快半个月。”。
南翊道:“半个月!也就是说,他在化工厂爆炸事件之后没多久,就派你们来这里了。”。
七蟒问到:“化工厂爆炸?那和二少有什么关系?”。
“他是在化工厂爆炸的时候,被人误伤的。那人想把爆炸的事情甩锅给他。”。
两人也没想到江御行会瞒的这么深。星鱼坐不住了:“啊?!上次我开那辆吉普送他回江家别墅,都没看出来他受伤,二少也太能忍了吧!”。
七蟒点头,自己在桔山也没有发现这件事:“我们连他先前受伤也不知道,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看来这是他刻意为之,越刻意越说明这一切都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直接,简单。”南翊说。
星鱼把手机递给南翊,希望能从这里面得到什么信息,不再一筹莫展:“看来二少早有预谋!怪不得他要让我过来保护翊哥!怪不得桔山别墅会出事!翊哥你看!二少才接管桔山没多久就出事了……”。
南翊看着视频,想起之前自己和江御行去三区建国巷,查到父亲南实名下的那栋楼:“这地方在三区那边也有一个!可能20年前就办起来的赌场,后来就被废弃了,在我父亲名下。”。
听南翊说完,七蟒坐着不太舒服,把腰间的枪拿出来,放在桌上。南翊看两人对自己不设防,也轻松了许多。
星鱼不太明白情况:“你父亲名下?怎么会呢!这和桔山庄园的风格如出一辙。”。
七蟒很少像这样认真的对其他人:“桔山庄园是江董喜欢的风格。这次桔山出事,是二少先命令我在后山林区放火,我才发现他给我换的新作战服,是前端的防火技术。后楼那些狗官被通风系统的药物迷晕,我却毫发无损。等我在总裁办公室里间卧室找到他,他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事到如今,七蟒瞒着江御行昏迷不醒这件事,已经毫无意义,事情要进行下去,就不能互相防备。
南翊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咳嗽起来,江御行那样的人,怎么会一次又一次被伤到,这不符合他的机敏:“那现在人在哪!”。
七蟒无奈道:“在市中心医院。桔山出事之后,检院和警局的人不让我跟着去医院,他们还派人把守在病房外面,我们没办法闯。只有检院一审开庭,才有可能放二少出来。”。
星鱼很识相的去茶台端来一壶热水,替两人倒上,又给自己取了一只小杯。
南翊胸口起伏强烈:“检委和警局的人那么快就去桔山?就算后山火势大,也只能吸引消防过去。检委怎么会知道桔山有那些麟州上层在赌博行贿?这并不符合通常的情况,那是江霖给上层提供玩乐的地盘,如果不是有人举报,并且举报证据确凿,检方和警方何必在意?”。
七蟒听南翊这么说,和自己担心的情况一样,这一切事发突然,而有所计划性:“举报也得有动机,并且确保举报一定是实情。桔山前楼是我那天巡查,绝对没有问题。后楼是二少当时在接手,他几天前就知道会有什么人去的,只会更谨慎。桔山的监控也只有他和江董可以看。至于后山失火,也是二少让我去干的。”。
南翊道:“在你去后山之前,还跟谁见过?江御行还跟什么人打过照面?”。
七蟒回忆当时的情景,最后一次见到江御行就是在后山。之前就是在后楼,自己当时在和贵芷,沁儿聊天:“就只有我跟二少单独在一块待过,其他人的话……有两个服务生当时和我在一块,不过我被二少叫走的时候,他们都怕二少,并没有接近他。”。
南翊想到江御行调查的事情:“所以这所有的事情如果要有一个答案,就必须得经过江御行,只有他知道这一切。”。
星鱼认同:“是,我看二少他刻意不想让我们提前知道,也许他觉得我们只会阻止他,没办法帮他。”。
七蟒继续说到:“警局叫我去例行问话也没有为难我。我待了一晚上,出来的时候手机没电关机了,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营业厅,想着可以付钱充电,进去才发现是镇彪在那里。他给我这把枪,让我来福喜巷子暗伏保护你。镇彪平日那个吊儿郎当,看起来也并不知道全部情况,是二少早就交代他在那儿蹲点的。”。
南翊思索着这一切,觉得江御行确实挺疯的: “那就是说这一切其实都是江御行刻意为之。他不是一个喜欢牺牲别人的人,他要保证让你全身而退,并且能顺利来到这里。这么看来,你刚刚提到桔山别墅后楼通风系统被下药,包括给江御行被下药,都是他自己意料之中。江御行他做这一切的矛头指向谁。”。
南翊故作镇定喝了一口热茶来醒酒提神,实际上很焦急,江御行在医院的情况还不得而知。
七蟒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二少在后山给了我一把匕首,让我扔进竹林里,后来起火之后我从偏院暗门进入后楼,背着二少从他卧室跑下去,就看见警局和检委的人,围着那把匕首在打量。”。
南翊试探着确认:“匕首!是不是很旧?!有些年代,但是能看出来价格不菲?”。
七蟒抬头跟南翊对视,两人都明白了:“是,当时只是照做。现在看来二少是未雨绸缪。”。
南翊剥开幕布,幕布后面还是重重迷雾,看不清前路:“那把匕首就是我和他在三区,我父亲名下那栋楼的地下室发现的。那里比我们年纪还大,被遗弃一定是不得已。”。
七蟒道:“那我们可以大胆的猜,既然您看从视频里看出来桔山庄园的风格,和三区那栋楼一样,那么三区应该是之前江董早年给官家提供的,被遗弃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星鱼听他俩说话,绕来绕去听不懂,也没有亲自参与,窝在沙发上打盹儿,囫囵说着:“得罪了谁啊?会不会和宁源化工爆炸那天捅伤二少的,是同一伙人啊?”。
南翊道:“早年发生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只有江御行自己在调查,捂得很严实。江御行绝不会傻傻掉入别人的坑,他从小跟江霖斗智斗勇,比一般人都心思缜密。按照我们现在得到的信息,江御行之前在化工厂调查,恰好发现有人引发爆炸,那人伤了他,然后嫁祸给他。他为了报复?达到某种目的,在桔山设下局,等着他们钻。那通风系统被下药,就是他故意的?包括他自己。”。
南翊看向外面,这一切都有一个逻辑闭环了。
月亮被云雾遮住,半缺。这么好的圆月,长大后难得细细欣赏。
星鱼听的迷糊:“但是如果是简单的报复在化工厂伤到二少的人,完全可以派我们暗地里调查然后解决掉,这不是什么难事儿,杀个人而已。二少为什么偏偏要把重头戏放在桔山别墅自家地盘呢?到底针对谁呢?”。
南翊接着道: “我想……这一切的矛头,应该指向的是孙家。你们看,不管是调查化工厂被伤到,还是桔山通风系统下迷情药和化工物品,还是他自己被下药,都涉及到孙家的宁源化工公司,曝光视频里面那个许孚,不也是宁源的副总吗?他一定意有所指,绕不过孙家。警局和检委也一定在调查这些,我们想完成这个局,就得有所行动。”。
七蟒点头,和南翊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二少那么谨慎的人,没有发现有人偷拍后楼那个场面。因为原本就是他自己,或是他安排我们后楼的其中一个人发布的。”。
星鱼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他俩的意思了。手枪在手上抛上抛下:“管他是谁,朋友来了有肉吃。敌人来了有猎枪!”。
南翊替两人满上一杯茶,对这个年纪相仿的星鱼,有些佩服:“你不愧是江御行的保镖,和他做事儿一个路子。”。
星鱼小呡了一口,有点愁容:“也不知道贵芷姐和沁儿在哪儿,我有点想她俩了。”。
七蟒也想到她们,也想到很多人:“别担心,二少心思沉重,提前遣散很多人,防止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所以她们一定很安全。”。
南翊道:“江御行这个疯子甘愿拿自己开口子,也要达到目的。我想他这么做,一定不是简单的为了名利,名利不值得他拿自己的命去赌,他又不是特别缺钱。”。
七蟒说出自己的猜测:“二少也许是为了江家不再受孙家和张家联合起来的排挤?保证麟州周围几个城市的地产行业被江跃集团占据。可二少如果是这样想的,为何早不进入江跃大干一番。”。
南翊想到上次的情形,接着道:“你们应该知道孙家和张家在麟州跟江家的竞争关系,张家的富虹和孙家的巨飞,都有意排挤江家的江跃集团。特别是今年地产低迷到这个程度,恰好张家的张息,孙家的孙野,还有江霖之前资助的樊离华,在一个班。至于我,也许是江霖用我来提醒什么,我的母亲也姓樊,樊离华也是,就连我们世界史任课老师,和樊离华也长相相似。你们说,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叫巧合吗?”。
七蟒和星鱼也皱起了眉头,这林州的水潭太深,他们三个刚成年的人,加上江御行那个躺尸的人,怎么玩的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