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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十九微笑着打破沉默:“柳将军,同大家都说说吧,柳如烟靠着一己之力撑起永义侯府的那些钱财是如何来的。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们带了精通珠算之人,正好同府里的账房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掰扯清楚。”

游氏的眼圈顿时红了。

慧灵长公主自恃为皇家贵胄,骄奢淫逸名满京中。

能够叫长公主满意的银子,其数量之庞巨,简直不敢想象。

而这样多的钱如果不是养了柳如烟这个不还债的,分给她们大房三房又该是什么光景?

思及此,游氏心痛得无以复加,眼圈自然就红了。

“儿女都是前世债,冤孽,真是冤孽。”

连游氏都做此表现,更何况向来心直口快的沈氏?

沈氏更是咬牙切齿:“我说她是个窝里横的,她还真就是个窝里横的。二叔清廉了一辈子,自己这把年纪还过得如此节俭,偏为了这个孽障,孽障!”

两人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未知的惶恐。

如此大的数额,贪赃枉法定然坐实了。

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柳家,完了。

沁兰的爹嗷的一声冲上去就给了沁兰的娘一个大耳刮子:“贱人!都怪你生的贱丫头!老爷叫她闭嘴闭嘴,她自己是个拎不清的,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你就不知道捂着她的嘴,让她别说吗?”

沁兰的娘被一巴掌打肿了脸,又痛又委屈,泪顿时流了满面:“我想拦来着,可我见老爷一直赞同兰儿的话,一直护着她,还以为老爷也是想让她说的。我哪里知道老爷叫她别说了就是真的叫她别说了……”

其实沁兰爹也不知道。

当沁兰亲口承认自己是刺客的时候,沁兰爹把胆都吓破了。

等到沁兰口出恶言,骂瑶池圣女是水性杨花的贱人时,沁兰爹吓破了的胆碎了。

是柳长风一而再的回护,将沁兰爹破碎的胆又放回了肚子里。

沁兰的话看似狂妄,却给了老爷抢占道德高地的理由,并非毫无优点。

听着柳长风一套一套的说辞,沁兰爹甚至也想着,其实沁兰敢于入宫刺杀为主报仇,其忠义是把自己这个当爹的都比下去了的。只是失败了,若是成功了,便该是另一番光景。

沁兰爹也没想到柳长风叫沁兰别说了就是真的让她别说了的意思。

正因为都不知道,沁兰爹才怒火中烧,反手又是一个大耳刮子扇在沁兰娘脸上。

什么档次,跟我一样不知道?

沁兰娘不敢再犟嘴,只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沁兰兄长也冲了上去:“怪你,怪你们,害死我们了!”

沁兰兄长的拳头雨点般落在沁兰的身上,这次,没有人拦。

沁兰娘没拦,她刚挨了两个巴掌,牙齿都打松了,满嘴的血腥味。

其他人没拦,打人的是父亲兄长,连当娘的都没拦,他们干什么多管闲事?

况且沁兰害得柳家抄家,他们没有冲上去一块殴打罪魁祸首,已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仁慈。

便连侯十九,给够了柳长风难堪,作为工具人的沁兰就没用了,她是死是活,侯十九都不关心了。

灵堂之上,沁兰一家打成一团。

柳长风看着这场闹剧,久久,忽然泄了气:“我招。”

在场的柳家人虽然早有预料,听着柳长风松口还是悚然一惊。

游氏低喃:“完了,都完了。”

沈氏哭起来:“二叔真是不会教孩子,柳如烟就是个不还债的无底洞,他还倾其所有地去填。家里的搬空,还动了歪心思,现在好了,全族为她陪葬。那些钱我又没用着,干我什么事,真是太冤了……”

偏生沁兰不知是不是先前撞破头,脑子也撞坏了,她被自己的兄长打得满面是血遍体鳞伤,还挣扎着伸手去抓柳长风的裤脚::“招什么啊老爷,老爷是世上最好的老爷,清正廉洁爱女如命,不用忌惮阉人……”

柳长风看着这个“忠仆”,实在没忍住,终于一口老血吐出,人仰面倒了下去。

……

侯十九被领进御书房,直接面见杨思思。

侯十九跪在殿中,恭敬回话:“是,柳长风就这样晕了过去。”

商夏在杨思思的脑海中尖叫:“再看一次,无论再看多少次,还是觉得姐你太牛了。人们看现偶,打工人住大房子立刻就怼脱离现实,但是主角穿上古装,观众就不考虑钱是从哪里来的了。百两千两不嫌多,甚至默认万两起步只是面见古偶的基础门槛。你一眼看出柳如烟肯定有问题,强,实在是太强了。”

杨思思没有理会商夏,只是看向下面的侯十九:“事情办得不错。”

侯十九欣喜低头,又继续道:“扭送有司之后,柳长风对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只有那名叫沁兰的刺客不断喊冤。嗡嗡不休,蜩螗沸羹,奴才便上前劝了她两句。”

侯十九的话引起了杨思思的一点兴趣:“你说了什么?”

商夏也安静下来,等待着侯十九回答。

侯十九轻咳一声,换了语调,明显是要将对沁兰说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姑娘舍身求法,希望自家姑娘的事为世人所知。如今,不仅是京中官眷,天下尽知柳如烟逼着自己生父贪赃枉法,所收之贿赂充作嫁妆,悉数滋养婆家,却被夫君弃如敝履。姑娘求仁得仁,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杨思思笑起来:“姬无名说你聪明伶俐,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侯十九欣喜若狂:“陛下过奖了,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下去吧,”杨思思摆手,“我会叫姬无名重赏。”

“谢陛下。”

侯十九躬身告退,到了门边,终忍不住抬头看了杨思思一眼。

与大奉一贯的礼乐庄重不同,长窗前的少女穿着轻薄的霓裳,乌发如云,纤腰素束,美得十分轻盈。

这种轻盈不是任君采撷的柔弱,而是泰山临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从容自若。

她只是站在那里,拢在霓裳之中的纤细脊背撑开晨曦日光。

元婴大能的威压就自然而然地扩散到整个殿宇。

压得人生不出任何亵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