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郊外,北山村。
一栋灰色的三层小楼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屋前的水泥地上落满了尘土,院子里的水池干涸了,池底裂开几道褐色的缝隙。
小楼的窗帘全部拉上,只有微弱的灯光从缝隙中透出。
这地方荒了有些年头,附近村民大多迁去了城里,剩下的几户老人也住在村子另一头。
三天前,一辆灰色面包车停在这里,下来三个男人,谁也没在意。
村里老人以为是城里人过来看房子。
没人知道他们是提前一周就通过中间人租下了这处地方。
一楼客厅里,烟雾缭绕。
花鸡坐在沙发上,不断地抖着腿,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他第八次拨打麻子的号码,依然打不通。
“麻子的鬼话也不知道信不信得过。”大毛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手里转着一把匕首,“说不定杨鸣早死了。”
“你他妈闭嘴。”花鸡猛地站起来,眼神凶狠。
严学奇坐在两人中间的椅子上,一只手平放在膝盖上,眼睛微眯,声音不紧不慢:“都消停会儿。现在问题是,人已经抓了,不管联不联系得上杨鸣,我们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他那张白净的脸,眉目清秀,若是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完全看不出是个悍匪。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比任何人都狠。
“我觉得可以让他老婆拿钱来赎人。”严学奇看了眼手表,“就说要两千万,实际上咱们要一千万就行。”
花鸡把烟头摁在茶几上:“我只是想知道杨鸣到底怎么样了。”
大毛嗤笑一声,虽然没说话,可那副表情却十分欠揍。
严学奇抬起手,制止了花鸡即将爆发的怒火:“行了,先按照我说的办,我们不能在南城待太久。”
几天前,他们尾随王名豪。
跟了两天,发现对方的行程极有规律。
每天早上八点半准时到公司,晚上六点一刻离开,路线从不变,警惕性倒是不低,车前后各有一辆保镖车。
真正的机会出现在昨天下午。
王名豪临时改变计划,去医院看望弟弟王俊。
也就是在医院停车场,王名豪的两个保镖去买烟时,花鸡和大毛戴着口罩,假装路过王名豪的车,一人拿着浸过药的手帕捂住王名豪的口鼻,一人迅速开门将他拖进了停在三个车位外的面包车。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等保镖回来时,王名豪已经被绑在了面包车后座上,两只手用尼龙扎带固定在车底支架上,嘴被胶带封住。
花鸡开车绕了几条小路,确认没有尾巴后,才往郊外驶去。
途中,王名豪保持着异常的冷静,连眼睛都没眨几下,只是安静地看着车顶发呆。
也就是王名豪失踪后的二十分钟,他家人很快得到了消息,紧接着整个南城再次不安分起来。
很多人都觉得是杨鸣干的,要不是王名豪的老婆出面,如今南城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花鸡走到窗边,掀起一点窗帘朝外看了看,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村庄:“严哥,你说杨鸣会出事吗?”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严学奇点燃一根烟,“不过楼上那家伙或许知道一些。”
“那我上去问问他?”花鸡问道。
严学奇摇摇头:“这种人,不会那么容易开口。”
花鸡心里急,但也知道对方的话有道理。
他靠在墙上,掏出烟,却没有点燃。
“我去给他送点水。”片刻后,花鸡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往楼上走。
大毛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咒骂:“真他妈贱,还真把杨鸣当亲兄弟了。”
严学奇没搭腔,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漆黑一片,连星星都没有。
不远处村子里的灯只剩三两盏。
大毛把匕首插回靴子里,抬头望着天花板,仿佛能透过楼板看到二楼的情况:“狗日的白眼狼,老子倒是想要看看,那狗日的杨鸣愿不愿意拿钱!”
花鸡一步步往上走,矿泉水在他掌心捏出了凹痕。
二楼走廊的灯泡发出黄色的光,最里间的房门紧闭着,门口的地板上有几个烟头,是大毛昨晚看守时丢下的。
屋内,王名豪被绑在一把木椅子上,手脚都用尼龙扎带固定在椅子腿上。
脸上有几处淤青,嘴角的血迹已经结了痂。
听到门响,王名豪抬起头来。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出奇地平静,没有惊慌,也没有愤怒,只是看着来人。
“水。”花鸡把矿泉水举了举,走到王名豪面前,拧开瓶盖。
王名豪没说话,只是微微仰起头。
花鸡把水递到他嘴边,让他喝了几口。
有水顺着王名豪的下巴流下来,浸湿了衬衫领口。
“你们是什么人?”王名豪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依然沉稳,“不像是南城的。”
花鸡把水瓶放在旁边的桌上,在他对面蹲下,与他平视:“是不是南城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知道杨鸣在哪。”
王名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杨鸣?”
他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你们是他的人?”
“我是他兄弟。”花鸡盯着王名豪的眼睛,“他中枪了,现在在哪?”
王名豪沉默了片刻,好像是在思索什么:“你是杨鸣什么人?”
“我说了,我是他兄弟。”花鸡语气变得急躁。
王名豪脸上的表情变化很微妙,先是一丝疑惑,接着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最后是一种奇特的释然。
他轻轻笑了笑:“原来如此。”
花鸡拍了下椅子扶手:“别废话,告诉我杨鸣在哪。”
王名豪咳嗽了两声,似乎是喉咙干涩:“你真的不知道?”
花鸡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我没那么多耐心。”
王名豪看着那把刀,又看了看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对方的决心:“你知不知道,一旦我活着回去,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花鸡将刀尖抵在王名豪的大腿上:“那就试试看!杨鸣在哪?”
屋外传来引擎的声音,花鸡警觉地抬头,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一辆农用车驶过,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王名豪的目光落在对方的后背上,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但他只是轻声说:“我可以告诉你,但得先解开我的绳子。”
花鸡转身,刀指向他:“你以为我会信?”
“你如果真是杨鸣的兄弟,就该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这么做,只会害了他。”
花鸡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杨鸣正在和一些人谈生意,很大的生意。你们这么一搞,把事情搅黄了,他饶不了你们。”王名豪的语气里带着笃定,“我和他现在是合作关系。你们绑架我,会让他很被动。”
花鸡将刀插回裤腰:“那你说,他人在哪?”
王名豪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衡量对方是否值得自己透露信息:“你真的是他兄弟?”
见对方不说话,王名豪开口道:“杨鸣在黄海那边。”
“黄海?”
“嗯,宏海公司,你出去找个人一问就知道。”王名豪淡淡道,“放我走,对大家都好。”
花鸡没有立即回答,转身走向门口:“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