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老砖房的窗户半开,初秋的风带着青草气息缓缓流入。
杨鸣斜倚在窗边的藤椅上,手中茶杯冒着袅袅热气。
朗安坐在对面,两人之间的老木桌上摆着一盘瓜子,一壶热茶在阳光下泛着褐色的光泽。
“消息放出去三天了,”杨鸣轻抿一口茶,“王名豪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朗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未离开窗外那条蜿蜒的山路。
这三天来,农场周围的警戒已经加强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你觉得吴锋锐会怎么做?”杨鸣问道。
“他会去的,”朗安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轻微的声响,“那是他唯一证明自己不是懦夫的机会。”
……
正如朗安所言,此时的吴锋锐已站在廖薇公寓楼下,面容憔悴,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廖薇站在他对面,身着淡蓝色连衣裙,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穿的颜色。
她的眼神中带着不解与恐惧,却掩盖不住那份不舍。
“我们结束了。”吴锋锐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从今天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廖薇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怎么了?这几天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不认识?”吴锋锐冷笑一声,“你从来就不认识我。你看上的只是我的钱!我的车!我在这城里的位置!没了这些,我在你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西铁城手表,那是他们关系的见证,也是廖薇送他的定情信物。
他将手表丢在对方脚下,像丢掉一块毫无价值的垃圾。
“这是你送我的,现在还你。”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没有回头。
钻进车里,吴锋锐驾驶着那辆曾经让他骄傲的黑色奔驰,驶向城郊的方向。
车后座上坐着老五和两个兄弟。
没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预感。
云光寺坐落在城郊的一处山坡上,被茂密的松柏环绕。
寺庙不大,但建筑古朴,在南方阳光下显得宁静而肃穆。
往日香火不算旺盛,今天却格外冷清。
吴锋锐将车停在寺外的空地上,熄火前看了眼后视镜。
老五的眼神平静如水,却藏着锋芒。
“到了这一步,回不了头了,你知道吧?”
吴锋锐点点头,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两下:“我欠鸣哥的,今天就还清。”
他们兵分两路,吴锋锐缓步走进寺庙大门,院内的氛围诡异地宁静。
几只麻雀在屋檐下跳跃,偶尔发出清脆的鸣叫。
他径直走向后院,那里供奉着一个灵骨塔,属于杨鸣的妹妹杨蕊。
王俊早已等在一间厢房埋伏,身旁站着四个面无表情的壮汉,手里皆是明晃晃的砍刀,而他自己则是拿着一把枪。
寺庙后院的墙角和假山后,隐约可见更多人影,至少有十几个。
更远处,两辆黑色轿车停在寺庙外的小路上,车里坐着穿制服的人。
吴锋锐站在寺庙后院的青石板上,感受着脚下石头传来的凉意。
秋风吹拂着寺庙高墙上的青苔,带来一丝不祥。
王俊看到只有他一个人,从厢房里出来。
“杨鸣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手指不自觉地在裤缝上摩挲。
他的目光时不时扫向后门,似乎随时等待着另一个人影的出现。
吴锋锐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不会来了。”
“你狗日的什么意思?”王俊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右手已经悄然滑向腰间。
他身旁的几个手下也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行动。
暗处的视线如同无形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刺向院子中央的两人。
墙角、假山后、大殿屋檐下,十几双眼睛在等待一个信号。
“杨鸣已经知道了,”吴锋锐的声音出奇地平静,“知道我出卖了他。”
王俊眉头紧锁,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
他还想问什么,嘴唇刚刚张开,却看见吴锋锐的右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外套内侧抽出一把黑色手枪,冰冷的枪口直指他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拉长。
王俊瞳孔猛地收缩,身体还未做出完整的反应。
吴锋锐的食指已经扣动了扳机,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在院子里回荡。
就在子弹出膛的刹那,王俊身旁一个剃着寸头的壮汉猛地侧身一扑,将王俊狠狠推向一旁。
子弹穿透了那人的肩膀,带出一股鲜红的血雾,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却没有倒下。
“砰!砰!砰!”
吴锋锐没有丝毫犹豫,接连扣动了三次扳机。
第一颗子弹擦过王俊的耳际,带走一小块皮肉。
第二颗击中了他的左肩,让他整个人向后踉跄。
第三颗精准地打在了他的腹部,彻底让他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俊哥!”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院子里瞬间爆发出一片混乱。
一个留着长发的瘦高男人挥舞着砍刀向吴锋锐冲来,眼睛里布满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吴锋锐冷静地抬起手,瞄准对方的胸口,又是一枪。
那人的冲势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拉住,身体僵直地向后倒去,砍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就在这一刻,埋伏在暗处的人全部涌了出来。
墙角、假山后、大殿屋檐下,十几个手持武器的身影如同蛰伏已久的野兽,带着嘶吼声扑向院子中央。
风声、喊叫声、枪声混杂在一起。
吴锋锐没有后退,枪口不断喷吐着火舌。
他眼神却出奇地平静,像是一个等待宣判死刑的人。
山坡上的灌木丛里,老五和两个兄弟半蹲着身子,紧盯着寺庙里的一举一动。
当他看清王俊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确认了任务已经完成,老五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撤。”
三个人迅速起身,沿着山间小路快步离开,身影很快被茂密的树丛吞噬。
他们没有回头,背后寺庙里的枪声和喊杀声仍在继续,如同一场注定没有胜者的悲剧。
青山依旧,寺庙的风铃在秋风中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血雨腥风奏响一曲无言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