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随着一连串敲门声,江剑心的别墅迎来了等候已久的客人。
“你好,左长老。”
江剑心打开门,门口的左思权穿着那天的蓝色的外套和白色阔腿裤,长发松散的披在肩上,正逆光站着。
看见江剑心,她嗷呜一声直接扑了过来,紧紧搂住了她,激动的喊道:
“贤者大人,我们终于又相遇了,呜呜呜,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有多想你。”
江剑心没有贤者的记忆,但从沈夜跟贤者有一段难忘回忆推测,小时候的她应该跟左思权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江剑心关上了门,让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我因为某些原因……忘记了咱们之前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方便的话,能先讲一讲我们之前的故事吗?”
在茶水蒸腾的热气中,她缓缓问道。
说实话,没有之前的回忆,她现在真的有点懵。
左思权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歉意的说道:
“您当初叮嘱我,关于我和您过去的事情触及到的一些东西,容易引祸上身,所以我不能和未来的您说的太细……只能含糊的告诉您一些情节。”
“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再告诉您全部。”
江剑心被这句话吊起了胃口,她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温热的茶杯,心痒难耐的说道:
“一些情节……也行吧,那你大致跟我说说,预知家跟你是怎么个事?”
左思权低头理了理思绪,在第一缕白色热气消散的时候,她开始叙述道:
“事情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江剑心喝了一口茶,听左思权慢慢讲起那些陈旧的记忆。
“十年前那时候,我还不叫左思权,而叫虞思柔,是黑瞳制药太子爷从小定下来的未婚妻。”
“噗————”
江剑心喷出了一口水,左思权关怀的看了她一眼道:
“怎么了贤者大人?”
江剑心目光游移的擦擦嘴道:
“没什么。”
她就是没想到预知家玩的这么大,直接把财团太子爷未婚妻收了当棋子。
从十年后左思权成功找上门还对她十分热情来看,预知家当年这一计划居然还大获成功了。
左思权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说什么,她继续道:
“本来一切发展都是顺利的,直到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被黑瞳太子爷骗到了第二精神病院,那是一片被‘陛下’圈起来的禁区,我无法向外界发出任何求救。”
“我被疯人院的那些疯狂的医师折磨的不成样子,最后被推上手术台,切掉了四肢,扔在了寒冬腊月的雪地里。”
江剑心露出惊愕又同情的表情,她想不到当时的左思权是有多么的绝望。
再次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左思权的脸上是一种麻木和漠然,她平缓的继续说道:
“当时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没有了四肢,我只能在地上蠕动……我想要呼救,但舌头早就被切掉了。”
“雪地上全是我的血,鲜红的一大片深深的渗透进土地里,我没有人样的呜呜咽咽的在那个寂静的冬季里哭,像一条死狗一样啃了满嘴的雪,寒冷逐渐侵蚀着我的意识。”
说到这里,左思权忽然转过头看向她,眼睛中跳跃出星星点点的光。
江剑心知道,这是预知家要出场首秀了。
“就在这时,您出现了。”
左思权果不其然的说道。
江剑心喝了一口茶,好笑的抽了抽嘴角。
光明阵营一贯老谋深算,她这个预知家童年又是预知序列最强,看信里那百密无疏的谋算,能知道她不是什么仁慈宽厚的傻白甜。
卡在不早不晚的时间,在人最崩溃的时机以救世主的姿态从容出现,是每一个强于攻心的谋士最常用的招揽人心的方式。
“……我当时意识已经模糊了,昏暗的视野里,我只看见了您的一片白袍子晃过,然后有人用冰冷的手指掐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张开了嘴。”
“由于我的舌头被切掉了,所以喉咙处堵了许多瘀血,您把手指伸进来按住了我的喉口,让我把那些血吐了出来,之后给我灌了很苦的药剂。”
左思权喝口茶润了一下喉咙,又继续说道:
“那一些很苦的药让我流血的四肢凝固起来,同时有股暖流在体内流淌,意识慢慢清醒了。”
“不过由于我当时求生欲望并不强,我只是趴在了雪地里,把脸埋在了雪里。”
“您把我整个身体抱在了怀里,拿白袍子遮住了我,后来我听见了您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江剑心吹了吹茶汤上悬浮的茶叶,听左思权说道:
“……您说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您来接我了,要好好活下去。”
下午的阳光照在了眼前长发女孩的脸上,她栗色的头发在闪着细碎的光,眼眶里也闪着亮晶晶的光。
江剑心这才意识到,她也许是哭了。
“……后来您把我裹在袍子里,带我去了一个废弃的楼里,我不知道那栋楼在哪,您说疯人院知道了我没死,四处在追捕我,只有在这栋楼里才是安全的。”
“我听您的话一直呆在楼里,因为没有四肢和舌头,身体还很虚弱,您折了十几个小纸人来照顾我,每天都会来看我。”
“每日破晓时分,我总能听见您上楼的脚步声,那摩擦声响混着晨露沾湿的衣摆,是那段光阴里唯一确凿的刻度。”
“身子动不了,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干,目光只能终日凝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影子。”
“当暮色将四壁染成琥珀色时,我的思绪便能穿透楼板,在虚空中勾勒外面的碧桃千树,看满城飞絮裹着和暖天光,好似感受到了春风如沐。”
左思权露出苦涩的笑容,世人都知道她的天赋【大梦重重】恐怖如斯,却不知她做的每一场白日梦都是那时幻想的复现。
她曾经盯着天花板靠意志和幻想渡过了春秋冬夏,如今看见了真正的现实,也像在做梦一般。
看着左思权低落的表情,江剑心沉默了半响,善解人意的转移话题道:
“那你所在的那栋楼……最后被发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