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太祚说完这话,就神色复杂盯着高句丽王了。
其实如同今日这一幕,他从来就没想过。
不但没有,他还从任职东部大臣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想着如何壮大高句丽?
甚至为了这个目的,他曾无数次领兵出征,和大隋交过手,也与百济,新罗这些小国交过手。
可现在,他却走上了反叛的道路,成了叛国弑君的高句丽罪人?
这让他也很无奈。
但即便无奈,此事他也必须要做。
因为自从看见了大隋的火枪火炮后,他就意识到他们高句丽,只有划入隋土这一条路可走了。
否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亡国灭种,血脉断绝。
这才是渊太祚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如此做的原因。
他想为高句丽,为扶余人保留血脉,纵然是为了这目的叛国弑君,他也在所不惜。
毕竟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哈哈哈,渊太祚啊渊太祚,你好样的。”
“你和丞相都是好样的。”
但高句丽王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完才目光落在了王世充身上,然后又扫视了一眼渊太祚,对着俩人问:“只是本王不明白,那杨广小儿到底给了你们甚好处?居然能让你们如此铁了心的为其卖命?”
“尤其是渊太祚你,你可是世袭罔替的东部大臣,咱们高句丽一呼百应的常胜将军。”
“纵然本王有负于你,曾对王世充下旨,让他暗中处决了你。”
“可这也只是本王一人之错而已,你即便怒,大可杀了本王便是。”
“你何故要叛国啊?嗯?何故叛国?”
高句丽王说到这时,一双虎目就如同能吃人一样,身上那许久都未曾散发的暴虐气息,也好似回光返照般,悉数释放了出来。
看的王世充也一愣,暗道还是金丹吃少了,早知如此,就该多喂一些。
可渊太祚却只是平静看着高句丽王,直到高句丽王身上的气势又弱了下来,再次回归到了那种有气无力的状态,渊太祚才沉吟说:“臣也不愿,可臣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若大隋还是以前的大隋,即便他们比咱富庶,比咱人多,比咱地广,臣也绝不会臣服大隋。”
“又或者,臣会如王上所言那般,杀了王上,自立为王。”
“但却不会叛国。”
“可如今的大隋,已然今非昔比了,他们掌握着灭国神器,只要他们愿意,他们能让这天下任何一国灰飞烟灭。”
“如此,臣就得为我高句丽百姓考虑了。”
“臣想让他们活着,即便扶余人最后融入了汉人,臣也想让他们以这种方式活下来。”
“而并非被屠戮,被灭绝,被遗忘在史册中。”
渊太祚也算是真情流露了,如同他这种杀才,能有柔情的一面,简直可以说是罕见。
但高句丽王却并未在意这些,只是狐疑盯着渊太祚问:“灭国神器?甚灭国神器?”
“这天下还有何种神器,能让我高句丽大将军如此?”
高句丽王此时,总算明白了渊太祚叛乱的最根本原因。
既然找到了原因,他肯定想对症下药,劝说渊太祚了。
毕竟只要渊太祚肯罢手,如同王世充这种大隋间客,高句丽王想杀他,还是很容易的。
“丞相,都到这地步了,要不你就让王上开开眼界吧?”
但渊太祚却并未解释,只是看向了王世充询问。
“行啊,那就让王上开开眼界。”
王世充颔首,话刚说完,他就从身上掏出了一把小型燧发枪,对着寝宫之外,此时还正在与渊太祚所率兵马交战的几名禁军砰砰砰的开枪了。
王世充也没多打,只打了三枪而已。
可他这三枪,却让高句丽王瞳孔骤缩,眼睛也死死瞪着外面。
因为伴随着王世充这三枪一起的,还有三名王宫禁军的命丧黄泉。
高句丽王即便身体不行了,但眼力却很好。
故此他能清楚看见,方才那三名禁军,就是在王世充的三枪响起后,应声倒地的。
这样的一幕,让高句丽王似乎有些理解渊太祚了。
尽管此时,他也并不清楚,王世充手中所拿的,究竟是何物?
甚至他连名字都不知。
但这些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隋若当真掌握了这种东西,那对他们高句丽来说,还真就是噩梦了。
隔着这么远,声音一响,三名身手矫健的王宫禁军就毙命了?
如此神器,天下何人可挡?
一想到这,高句丽王才叹息一声,对着王世充和渊太祚说:“哎,罢了罢了,本王也不想再和你们多说甚了。”
“你们既然想弑君,那就来吧。”
“丞相,烦请你为本王更衣,本王乃一国之主,纵然是死,也不能穿着亵衣,死在床榻之上。”
“请丞相为本王更衣,扶本王到正殿坐下。”
“本王即便是死,也得死在高句丽国主的王座上。”
高句丽王说完这话,就挣扎着想坐起来。
但王世充却笑了笑,然后才眼珠子一转说:“让王上体面死去没问题,甚至臣都能奏请大隋皇帝陛下,以国君之礼厚葬王上,为高句丽王室留下血脉。”
“不过还请王上下旨,让高句丽所有守军投降。”
“只要王上愿意下旨,臣保证给王上最体面的死法,如何?”
其实若非世子高奇跑了,王世充还真不会用这法子。
有必要吗?直接杀就完事了。
可渊太祚的儿子渊盖苏文,带着高奇跑路了。
这就让王世充有了如此想法,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利用高句丽王的旨意,为渊盖苏文和高奇扣上一个叛匪罪名了。
即便他们也不认为,那俩人会因为这么一道旨意而束手就擒。
可在这讲究名分大义的时代,君王都下旨投降了,你们若还在拼死抵抗,那与叛匪何异?
故此这会,王世充还真有了这样的想法。
甚至就连渊太祚,一听王世充如此说,也顿时眼前一亮,对着高句丽王建议:“对啊王上,要不您就下道旨意投降吧?”
“只要您肯下道旨意投降,臣收回方才所言,可以让王上活到隋军到来。”
“不知王上以为如何?”
渊太祚方才都没想到这茬事,可王世充这么一提醒,却让他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甚至他比王世充,还想促成此事。
因为他儿子渊盖苏文,正是意图抵抗隋军的主要人物之一。
既然如此,渊太祚肯定希望能为隋军减少一些麻烦,也好将功补过。
“哈哈哈,投降?”
“渊太祚啊,丞相不了解本王,本王不怪他。”
“毕竟他和本王,也才相识了一年而已。”
“可你与本王相交数十年,本王会不会投降,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莫说你们让本王活到隋军赶来之时,为本王举行国葬了。”
“你们纵然是将本王千刀万剐,本王也绝不会下旨投降。”
“我扶余人,可不是孬种。”
但高句丽王却大笑一声,很显然,他压根就不在意死了会如何?
都他娘的死了,哪还用的着管那么多?
你们是喂狗也好,分尸也罢,总归本王也看不见了。
“哎,王上您这又是何必呢?”
“您纵然不为自己想,也总该为高句丽王室想,为百姓想吧?”
“一场明摆着打不过的战争,您何必为了您一人的气节,平白葬送高句丽百姓之性命呢?”
“早早结束战争,百姓也可早早休养生息,这不正好吗?”
“再者说了,即便您不答应,难道我们还伪造不出一份旨意了吗?”
“王上还是听臣一句劝吧,如此,百姓可存,血脉可存,王上也算对得起高句丽百姓了。”
但王世充却叹息说道。
“百姓,血脉?”
高句丽王怔了怔,随后才对着王世充问:“你当真能说服杨广那小子,让他为我高句丽王室留下血脉?”
“据本王所知,杨广那小子,可是个喜欢斩草除根的主啊?”
甚至就连渊太祚此时,也都狐疑看向了王世充。
虽然他早就听过王世充说这话了,但却也不觉得,王世充真有这本事?
毕竟杨广的性子,他们还是清楚的。
“可以,还请王上相信微臣。”
但王世充却颔首说道,说的非常郑重,就好似他真能做到一样。
“相信你?”
可高句丽王却嫌弃看着王世充,然后才自嘲道:“你都把本王骗的灭国了,本王还如何相信你?”
“本王此生最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王世充。”
“你可害苦本王了?你到底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