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祭刀
除了步步向洪森病房逼近的轻微脚步声,整间医院完全处于一片寂静之中,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渗汗,心跳在不断加速,医院实在太寂静了,仿似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该怎么办?我心中虽无计划,但已经条件反射地一下轻身闪入洪森的特护病房内,不由分说,轻轻一推处于有晕迷中的洪森。洪森一下惊醒过来。我朝他嘘地一声,轻声道:“有人来了!”洪森是老江湖,那能不懂的我的意思,眼神中一丝慌张也没有。只轻道:“你要怎么办!”我已经没时间答复他了,也不管他疼痛与否,迅速地把他身上一些诊疗接线给扯了下来,一把把他给抱走,冲出了阳台,放在了阳台上,道:“你先在这忍着!”洪森点点头,双眼中露出感激的目光。对我道:“这儿是医院,能不伤人,尽量不要。”
冲回屋内,我把沙发上的三个抱枕朝病床上的被褥里一塞。伪装成人形状,然后走了出来,把通往洪森特护病房的门给关上,并顺手关掉了两间房的灯。这一连串动作前后不过二十秒左右的时间。双眼使劲在黑暗中眨动,事先熟悉了一下黑暗的环境。仔细观察了一下房间中的各种摆设。寻找一切可供利用的物事。
深深呼了口气,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紧紧靠近房门,从位于病房房门上的一小扇观察窗向外偷偷探视,由于我所在的病房内于楼道的最里间,所以我的窥视位置尽管位于门后,也视线甚远,可以直接看到楼道的尽头。
只见远方紧急出口的楼梯处,已经出现了三个男人的身影,一个身着医院保卫的服饰,两个穿着白大褂。从外表看,和医院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看他们不时东张西望的样子,就知道这三个人绝对是阿灿派来的杀手。
他们的步伐并不快,越靠近我这边,走得越慢,而且脚步声几乎细微到查觉不到的地步。显得非常的小心谨慎。不用说,这三人和我一样无疑也正处于紧张之中。在确定了左右无人后,只见为首一个保卫打扮的男子向我这边的房门轻轻一指,其它两个医生打扮的人点了点头,已经拔枪在手,一边装消声器一边不停地四处张望。
看他们的手势的意思和站位,这三个人应该是一个守住楼道。一个下手,一个协助。下手的无疑就是这两个持枪在手的家伙。看着他们离房间门的距离不过十米,我轻轻向后退去,轻轻闪到了阳台上,客厅的阳台和特护病房的阳台是共通的。我用中指置于唇鼻之间,向阳台地上的洪森作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借着远处灯光,向他作了个ok的手势。夜太黑,他脸上又蒙着纱,我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但我相信他一定也在说ok!
在某种程度上,我和这家伙有点相似,或者,我们的神经都是同样无比坚韧的。
来吧!我心中冷冷一笑,重新把别在腰间的餐刀给抽了出来。这把餐刀制作工艺还不错,钢火坚硬,刀刃锋利,整个刀身在漆黑的夜里闪发出一种银亮如镜的光华,这也是我在闲逛集市时会忽然动念买下的原因,那时候倒还真没有想到用此来自卫的,更别说想用来对付杀手了。只不过自从那把麦克送的疯狗战刀丢失以后,闲下来时总有点手痒的感觉。
或者是受麦克的影响吧,我现在对刀非常有情感,喜欢刀甚至多于枪。或者麦克说的对,不论刀枪,或者虽然某种凶器,只要玩到了某种境界,也是一种艺术的。
对着这柄餐刀,我轻轻吹了口气!嘴中的热气迷蒙了如镜般光华的刀身,我心中忽然想起两个残暴与神圣并存着的字眼:
祭刀!
我双脚脚跟一垫,已经把鞋子脱掉,然后把身子紧紧靠于阳台落地窗的卷帘后,从窗帘布的一丝连合隙缝间向客厅中侧头轻探,只见房门上观察窗那儿光影一阵闪动,杀手们已经到了房门外,敌明我暗,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们正在悄悄探头向里面窥探。然而这一切已经落入了我的眼底,这是一卷非常厚重的落地窗帘,只要不开灯细看,我不用担心他们会发觉我的存在。也不用怕窗外城市的灯光反射暴露出我的身形。
这几个家伙非常谨慎。探视了一下,也不慌着下手,而是静静等待了一下。不知道在外面商量着什么。我全身的肌肉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热血一阵亢奋上涌。除了强烈的心跳,我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流过我脖颈大动脉的抽搐感。
喀嚓一声细响,门锁已经被扭动。我没有反锁上门锁,医院的锁对于这些人来说,要打开完全是小菜一碟,何况,我等得就是他们的进入。看着门锁一点点被扭动。我全身的神经为之一振,刚才的热血感一下迅速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漫长的黑暗岁月,早已经教会了我,在危急关头应该如何实现从亢奋到冷静的转换。
光线从门缝从射入,门已经被他们轻轻推开了,吱的一声,门轴转动声中,一只挂着白大褂的手已经伸了进来。衣服的遮盖下,可见隐然看见带着消声器的长把枪形。看来他们刚才在外面是先把衣服脱下,毕竟白大褂只是进医院的伪装,穿着白大褂对一个杀手来说,行动是不方便的,只从这一细节上,也可以看出这几个人的经验非常丰富。不愿意出任何一个纰漏。
整个门被推开了。第一个杀手的身影已经缓缓走了进来。和我的判断相一致,他们是不会主动开灯的。这本来就是件见不得光的事。这率先进来的家伙站在门口,静静观察了下,似乎也在适应眼睛对黑暗的能见度。然后抬起手,向后轻轻招了招,示意安全。门外的第二个家伙点了点头,紧紧靠在房间门口,竟然没有跟着走入。显然只是卡住位,起照应的作用。
来吧!我心中念叨着。脑海中疾如电闪,该如何对付这三个训练有素,配合相当好的家伙呢?先后的顺序应该怎么做。稍为一个闪失,被干掉的不止是洪森,我也绝对要跟着陪葬!
率先进来的家伙缓缓地把手中的白大褂轻轻放在了靠门处鞋柜上,单身持枪,缓缓朝特护病房的门走来,离我不过两米之遥。我只要愿意,随时可以一个扭脖,一刀把他动脉给割断。以我现在的手法,我可以保证他在哼都哼不出一声的情况下就被干掉。然而我的身形,却要完全落在站在门口照应那人的枪口之下。
这是绝对的下下策。何况洪森表示过最好不要伤人,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所的伤人,只不过是杀人的隐讳之意罢了。这毕竟是家医院,如果在医院中死了人,无论如何都是很麻烦的。最好的,莫过于他想从共通的阳台上进入特护病房,那我就可以守株待兔,在阳台上一个个收拾他们。
只可惜这几个杀手似乎并不知道从阳台上也可以进入特护病房的,还在我闪念之间,这家伙已经把右手手中枪一抵门缝,左手已经搭上了特护病房的门锁。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注意到他的身高甚至和发型都和我有几分相像,于是我忽然有了决断,一下缩回身子,向特护病房那边退了过去。我已经先期脱掉了鞋,以我的能力,绝对不会发出任何的声响。
喀嚓一声,他已经扭开了门锁。而几乎同时,我也进入了特护病房,只不过他在里面,而我在病房里特有的屏风后罢了。
扑扑!两声破棉的低沉枪声。果然是经过消音处理的。声音非常微弱。手枪的消音器都利用通过降低火药燃气冲出枪口时的速度和流量来降低最大峰值来起来消音的作用,所以使用了消音器的武器威力也会减少,只适合近距离射击,我不用看,也能猜到这家伙绝对是站在洪森的床前,对着床的隆起部份射击的。
扑扑!又是两枪,这家伙还怕洪森没死绝,又再补了两枪。我从暗处轻轻向他一望,只见他似乎奇怪洪森连丝微的惨呼声也没有发出,一下掀起了被褥,想检查一下。就在他一掀被褥的这一瞬间,我已经从屏风后猛然闪出,这一次,我不准备用刀,我要的只是一下把他致晕。
这家伙的警觉性也非常高,一下意识到不对,已经欲要转身,然后他再快,也没有我快,我左手腕一箍,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右手同时已经疾削而下,掌缘直击他的后脑。这是人身上非常薄弱的一个地方,受到攻击,轻则致晕,重则致死。这其间力道和部位的丝微差别非常之大,这种徒手杀人术和普通的散打格斗完全不同,不是军队步侦或者职业格斗家,一般的搏击手根本无法也不会去学习掌握。我要不是当年跟麦克他们一同研习过,绝对不敢轻易使用。
当然,对我来说,就是这一掌就把他打死了,那也只能怪他命薄。
人类的双手是天赐地造之神物,可以说集中了万物之精华,一双经过锻炼的双手是无敌的。鼓手可以敲出三十二分之一音符甚至更快。rts职业玩家的apm可以达到五百加,峰值近千。而格斗家的经过锻炼的手,杀伤力完全弱于刀剑,甚至在灵活性方面更胜一筹,现代武学中,空手道的手刀,跆拳道的贯手都是霸道非常的杀着。中国传统武林的各门各派,更是有无数关于使用手部攻击的招式。
我的徒手攻击虽然更注重擒拿关节技,但从小的铁砂锤炼,我的手部力量也是刚不可催的。在我一掌之下,这可怜的家伙身子一振,连哼都没哼一声,已经一下就晕了过来。
他的身子在的我扶持之下瘫倒下去。我把他抱起,轻轻放在洪森的床上。把原本那些抱枕拿出,塞入了床下。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站在特护病房的门口,半探头轻轻伸出手,向外面站在门口的那家伙轻轻招了招手。在黑暗中,以和我负责刺杀那家伙如此想像的体形,他能分得清才怪。何况他绝对想不到,在这一瞬间,居然已经换了人。
他家伙似乎有些诧异我为什么会招手叫他,呆了一下,我见他不动,又向他再度招了招手,这家伙终于上当了,又一直都是以手势联系的,以为有什么问题,便直接向特护病房的门口走来。我心中冷冷一笑,你这么大意,难怪只能做配合,这一个,显然要好对付的多!
我见他走过来,迅速缩回屋内,重新抽出了刀,这家伙显然没有一点警惕,完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甚至头才一伸,就已经轻声道:“干掉了……”他的话音还未落,我已经一下从身后暗处疾扑而来,故计重使,同样左手一箍,已经狠狠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右手的餐刀已经抵上了他的脖颈血管。
“不想死的话,别动!”我凑近他的耳畔,轻声道。
这家伙哪里会想到会有如此惊变,吓得混身一颤。我右手用力,刀尖一抵,压低声音冷冷道:“把枪扔到床上,你敢反抗,我绝对做了你!”
那家伙显然乱了方寸,愣了一下,才缓缓点了点头。手一抛,已经把枪依言扔在了床上。我又耳语道:“放轻松,用平常的语调叫外面的人进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明白?”
这家伙鼻息加快,身子颤抖,又再度点了点头。我左手略为松了松,刀尖仍然狠狠地抵住了他脖颈。轻道:“记住,用平常的语调!”
这家伙见大势已去,别无它法,只得乖乖听话,呼了呼气,稍稍平息了一下,才轻声叫道:“阿熊,你进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医院实在很寂静,站在楼道中把风的那个阿熊已经听见,回道:“怎么了?搞定了吗?”
这家伙无奈地道:“你进来嘛!”他这句话才说完,我左手已经猛然发力,一下按住了他的动脉,只是数秒的时间,血流被外力的强力掐断下,只见他头一歪,已经一下晕了过去。我自己也摇了摇头,没想到麦克他们当初教授过我的这些实用杀人技能竟然如此管用。只是瞬间,已经让两个杀手晕眩过去。
当然,这一切技能,都是建立在偷袭的基础上的。一切都以简洁实用为主。
我静静地站在特护病房的门口,这一次,我已经完全放松,对方只剩下一个人,无论我采取什么方法对付,都已经极为容易。
然而当他的脚步刚刚靠近房门,忽然听见远处的楼道转处的电梯那传来叮的一声,这刚要迈进房间的家伙一下缩回了腿,低声道:“快走,有人来了!”这他话音刚落,电梯门外那儿一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已经有人道:“阿祖,森哥是在这层吗?”
我心中一笑,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阿祖他们。
对方唯一的幸存者自然也听得真真切切,一下大惊失色,啊地大叫道:“大傻,阿虎,快走!有人来了。”我嘿嘿阴笑,道:“没机会了,他们都挂了!”
啊,这家伙大惊失色,但惊慌之下,动作倒挺溜,居然一下就转身冲出门。想跑?我一冲而出。向他追去!同时大声道:“阿祖,截住他!”
只见这家伙迎着阿祖他们这一堆人冲了过来,手中持枪大叫:“不想死的闪开!”同时啪啪两枪,向屋顶射去,试图警告挡路的众人,这家伙的枪是没安消音器的,枪声在深夜的楼道中显得非常清脆。阿祖他们一怔,下意识地侧身一闪,这家伙已经一上箭步从中穿了过去。
让你跑了,那我也不用混了!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种很想在这一众洪森的手下表演一番的欲望,我不知道,这是种想立威的心态,还是什么别的想法!反正潜意识里,总感觉这样做,对我在台湾的这段日子,会有帮助的。
这样的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手中的餐刀已经持手在握,同样对着刚刚才一下电梯,就被这家伙突如其来的莫名两枪给惊的刚刚回过魂来的阿祖他们大声喊道:“闪开!”
阿祖这群人才一怔间,我的手中餐刀已经如闪电一般疾甩而出。
走廊的柔和灯光下,餐刀在阿祖他们的人缝中飞穿而过,一下准确无误地刺入正在狂奔中的阿熊左腿跟踺之上。
阿熊啊的一声惨呼,踉跄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疼痛,一下咣当扑倒在地。手中的枪亦脱手而出,摔出好远。
这时候的阿祖他们才回过神来,纷纷拨出了枪对着我大喝道:“你是什么人?”我耸了耸肩,向他们挥了挥手,潇洒一笑:“你们早来一点,我就不用这么费力了!”
众皆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