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东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丧尸一样红,因瞪时念真太用力而非常突出。
他受不了被时念真俯视而努力挣扎着站起来。
时念真盯着他。
顾建东便怎么都起不来了,连左右翻身都做不到。
“他们在商议毒死我,我为了自己安全提前杀了他们,自卫而已有什么错?”时念真淡声开口。
“你是异能者,他们怎么害得了你!他们只是跟你闹着玩,”顾建东嘶吼,“就算他们真的打算害你,也还没动手,你怎么能杀了他们?你又没死!”
时念真就算深知顾建东偏心那俩,此时听了他这番话,感觉又荒诞又心寒又庆幸,这就是她的父亲!
还好,她提前杀了那俩。
如果,真让那两兄妹得手,再听见顾建东说他们只是跟你闹着玩,你是异能者能被他们得手是你自己警惕差之类的屁话,可能会气死。
这么想着,时念真心情平静下来。
“异能者也是人。”
“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害我……”
时念真语速越来越慢,看着顾建东的眼中闪过一抹邪恶的光。
“不如这样,你就当他们这次的死,是六年前他们把我关在地下室打算饿死我,然后被我反杀了。那我就是正当防卫了,对不对?”
顾建东被她这番言论震惊到了,瞋目结舌,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一个字。
“你看,他们的报应晚了六年到来,你能白得六年的亲子时光,其实是赚了,对吧?”
“这样一想,这事就容易接受多了吧,心情也能好点,对不对?”
时念真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蹲下来,拍了拍顾建东的脸,“这样的话,你对我的生恩也不用抵消他们的命,我现在就放你一马,如何?”
顾建东怔住了,“你,你难道还想杀了我?”
时念真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盯着他,“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小的时候,有一次你回家,我正看电视,在放华容道义释曹操。”
“当时你评论关羽纵虎归山,妇人之仁,否则,统一天下的就是刘备了。”
“六年前顾梓馨顾梓宇杀我未遂,我要离开顾家,你也同样说了不能放虎归山,当时我身边只有一个助理,直到那两人害我的证据到我手里,你才放我走。”
时念真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弧度,“这个道理,你教得很好,我也学会了。”
“如今,如果不这样算的话,我没道理放走怨恨我的你,你说对不对?”
父女对峙。
“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啊,顾总。”时念真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
顾建东看着她,眼神复杂。
“如果你无法抉择,我可以给你时间。”时念真慢吞吞说。
时念真从仓库掏出一根登山绳,把顾建东捆了个结实,连他嘴也堵了,拎着看向张晰晰。
“真真,你听我解释,我——”张晰晰一脸苦涩。
时念真抬起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我知道我们之间出了些问题,本来没想着这时候解决。”
话没说完,楼梯传来跑动的脚步声,让两人一顿。北绵刚才的动静太大,粤东三基地看守仓库的人已经被惊动了,正赶上来。
“——但既然陈宏非要在这时候挑破,我也不能当没听见,”时念真语气平稳,继续说,“这样吧,我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实验你到底还可不可信,你会配合吧?”
张晰晰一脸紧张看着她,点了点头。
时念真直视着他,“现在,使用你的禁区。”
张晰晰依言而行,“撑开了。”
时念真看了看手里的顾建东,唇角一勾,拎着他朝张晰晰走去。
刚走了两步,时念真就被拽住了。
不是拦她不许靠近张晰晰,而是手里的顾建东被拦在禁区之外,无论时念真用多大的力,都无法把他拉进去。
时念真挑眉,又喊北绵,“走到张晰晰旁边。”
“神神秘秘的。”北绵朝着张晰晰走去,迈了一步,她就跨越三米,到了张晰晰身后。
“这?”北绵惊讶。
时念真随手扔下顾建东,一步步走到张晰晰面前。
张晰晰紧张地看着她,“妹儿啊,这怎么回事啊?”
时念真松了一口气。
如果走不过来,她真要跟张晰晰分道扬镳了。
人性不可考验,但这个世界已经够糟糕了,再遇不到些值得的人,她可能会想毁灭世界。
“我看过一种理论,”时念真平静看着他,“叫做异能者的异能随心性,指异能受异能者心态而变的,比如空间者的禁区,如果是他真心认可接纳的人,是不设防的。”
上次跟张晰晰一起研究这个技能时,她以为是张晰晰用得不熟练,没成功。直到后来她看了宇宙知识书,才得到正确答案。
是张晰晰没对她设防。
“你如果真的存了害我的心思,对我的靠近不可能不起防备,你只要起了防备,你的异能立即就会随之改变,我就进不来你的禁区。”时念真解释。
张晰晰松了一口气,“这么说,你确定我还是可信的,误会消除了?”
时念真勾唇一笑。
张晰晰放下了心。
下一瞬,一个拳头就砸在了他脸上。
是时念真动的手。
张晰晰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打我出气?”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敢把我跟顾建东比作一伙儿,你难道不该打吗?”时念真说。
张晰晰刚站稳,时念真第二拳跟了上来,“这一拳是打你说我是狗,亏我还巴巴儿来救你。”
“……”时念真动作太快,张晰晰根本来不及反应,但他也确实无法反驳。
只是,这拳头好痛啊!
紧跟着第三拳也到了,张晰晰彻底站不住,被她打倒在地。
“这一拳是揍你识人不明,亏我还以为你混迹海外多年,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呢,结果警惕性这么差,被人一而再的坑。”时念真越说越气,几乎咬牙切齿。
无论霍星还是顾建东,张晰晰都跟个傻子一样轻信。
张晰晰脑瓜子嗡嗡的。
他感觉自己被时念真打得脑震荡了。
等嗡嗡声小了,剧痛从两个眼眶上传来。张晰晰两个眼睛都肿了起来,视野只剩一条缝。
而时念真站在一米外,没再动手,嫌弃地看着他。
“出够气了?”张晰晰指尖碰了碰眼眶,又热又疼,根本不能摸。
他明天估计得成熊猫眼。
“不是出气,是教训。”时念真说。
“妹训哥?倒反天罡。”张晰晰嘀咕。
时念真跟他动手,他倒不气。
那些话他确实说了,虽然当时他是打着这些人去招惹时念真,让时念真来救他的主意,但那些话被时念真听见了,确实会引起这个后果就是了。
反正他得救了,给她揍两拳出出气也没啥。
北绵和顾建东看着张晰晰两个充血肿胀跟核桃一样的眼睛,两人鸦雀无声,被时念真这强悍的三拳镇住了。
同样是空间异能者,张晰晰竟然防不住时念真!
经过这一出,楼梯上的脚步声已经跑到六楼了。
时念真看了一眼,构筑一个力场堵住楼梯口,回身拎起顾建东。
“起来走了,我又没用力。”时念真对张晰晰说。
张晰晰横了她一眼,气呼呼道:“这次哥理亏,不跟你计较。没有下次了啊,你再跟哥动手,哥可不会再跟你客气。”
时念真已经走到楼边,回头嗤笑一声,“客不客气的,你又打不过我。”
“我都没还手,你怎么知道打不过?”张晰晰不服气地走过来,捧着冰袋冷敷眼睛。
“那就等离开了这里试试。”
时念真带着两人从六楼跳下去。
北绵踩着浮空冲浪板跟在后面,这是她从深渊商城买的代步道具。
没了陈宏,基地的异能者没能给他们三人造成麻烦。无论是风火山林,还是电闪雷鸣,技能不能近身就起不到作用。
三人相互配合着,把粤东三基地的物资抢劫了一半,填满了张晰晰的空间。
其中有人认出了张晰晰就是之前代表官方给粤东三基地送来物资的人。
“你竟敢抢我们的物资,我们要告到中央!”
“一定要告到中央!”
地面上,那些无力的异能者对着消失在夜空的三人气愤喊道。
张晰晰冷哼一声,冲着他们喊:“老子是在主持正义,打土豪分田地,劫富济贫,才不怕你们告呢,也不看看谁才是受害者!”
沉香半岛小区。
顾家。
时念真坐在正中的真皮沙发上,打量客厅。
这里跟小时候不同了。
重新装修过的新中式风格,透着一股中不中,西不西的廉价。
不过这触动不了她的内心。
从跟妈妈离开,又差点死在这儿,她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个地方了
玉石茶几旁,顾建东和钟琴跪在地上。
钟琴,就是顾梓宇和顾梓馨的妈。
她这些年养尊处优,年过四十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痕迹,看起来二十多岁。单看她的容貌,最多算小家碧玉,是比不上大气明艳的时慕白。
但男人出轨,是品行问题,跟妻子的容貌关系不大。
但她唇无血色,面容憔悴,想来一双儿女的死,还是给她造成了打击。
时念真把她从床上拎起来,现在她靠着顾建东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昏倒。
“你到底什么意思?”顾建东攥紧了拳头,他身上的绳索已经解了,但重力如泰山压顶,动不了分毫。
“你久久做不出选择,我没耐心了。”时念真慢条斯理看着他。
顾建东警惕看着她。
时念真是他的小孩,他对她并非一无所知。他自己自私、狠辣、无情、寻欢作乐,他很清楚。
他的孩子大部分也具备他的这些品质。
或者说,他孩子的这些品质,是他一手培养的。
哪怕是受时慕白影响最大,大部分时候显得天真烂漫的时念真,骨子里也有这些。
只看她能坠他的直升机,把龙凤胎压成肉饼就知道了。
时念真不会念旧情。
顾建东心知肚明。
之前时念真说可以放过他,他没信。
他一直都是在拖时间。
不是等谁救他,而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自救。
只要时念真对付其他异能者失手,他就有机会跑掉。
可惜时念真带着人打劫完物资,基地的异能者和警察都没能救下他,也没能给他逃跑创造条件。
都是些废物。
顾建东在心里怒骂。
时念真一眨不眨盯着顾建东,此时,轻笑了一声,“到头来,还是我更有用一点,是不是?”
“……”顾建东死盯着她。
确实,如果现在跟他亲近的是时念真,境况就不同了。
不止能拿下粤东三基地,甚至还能吞并其他基地。
顾建东又暗恨龙凤胎没有觉醒异能。
他垂眸瞥向靠着他的钟琴,心头涌上一股火气。
这个女人除了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心思和好控制外,真是一无是处。
生了一对龙凤胎,还以为她基因好呢,谁知是两个觉醒不了异能的劣等货。
害他白白宠了这么多年。
顾建东脑子急转,思索自救的办法。
“呵~”时念真眼神冰冷地轻笑了一声,“你动脑子的哗哗响有点太吵了,顾总。”
当啷一声,两把匕首被时念真丢到茶几上。
钟琴瑟缩一下,整个人缩进顾建东怀里。
“你们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房子。”时念真说。
对上时念真戏谑的目光,顾建东几乎咬碎后槽牙。
她像猫戏耗子,戏耍他。
时念真欣赏了一下顾建东脸上的恼色,盯向钟琴。
“我至今还记得你这个小三上门逼宫那天,也是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哭得楚楚可怜。当时我就想,总有一天,要把你的白裙子染红。”
“今天,你来实现我的愿望吧?”
钟琴闻言身子前后摇晃了一下,几乎瘫在顾建东怀里,她仰头,眼泪要落不落挂在眼睫毛上,“东哥,怎么办,救救我~”
顾建东看看茶几上的匕首,又看看钟琴,咬着牙没说话,也没动。
钟琴也看了一眼匕首,抿着唇垂下了眼眸,大滴大滴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啧啧啧,你这戏情绪不对。”时念真像导演一样点评。
“在这里,你不单要表现害怕,更要表现出失望,为接下来孤注一掷的打斗做埋伏,情感才更细腻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