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布登，休金骑士团总部
休金骑士团仍然驻扎在海布登地下，那片阴暗潮湿的区域。
尤安看着那些轻轻一擦便渗出水珠的墙壁，以及角落里遍布的霉菌，不禁皱了皱眉。
这里的环境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或许，这也是外界对休金骑士团抱有负面印象的原因之一。
然而，阿妮娅似乎并没有要搬离此地的打算。
“城里的气氛……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坏。”
“可无论是阻止白鸦圣骑士团的屠杀，还是抵挡尼格拉托的降临，休金骑士团都立下了汗马功劳，不是吗？”
“前者或许值得称道，但尼格拉托的降临，我们也难辞其咎。虽然这让人有些憋屈，但在那么多人死于亡灵之手的情况下，我们这些曾操纵亡灵的人，又怎能奢望得到善意的目光？”
阿妮娅微微叹息，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在黑暗席卷城市的那段时间，确实有不少人曾因休金骑士团的介入而得救。
白鸦圣骑士团亦是如此，尤其是希娜和副团长卡米尔，至今仍被许多人铭记。
“总之，大家的情绪都很复杂。有人怨恨，有人感激。但至少，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幸存者。”
“毕竟……”阿妮娅嘴角一扬，语气突然变得自豪起来，“皇帝陛下归来了！”
她挺直胸膛，满脸骄傲地指向尤安。
一直沉默不语的卡米尔，猛地瞪大了眼睛，震惊地望向尤安。
尤安则露出一脸头疼的表情，伸手扶住额角。
“关于这个称呼……暂时还是叫我尤安吧。”
“明白，尤安！”
“你连为什么都不问吗？”
“因为您是皇帝陛下啊。”阿妮娅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您做出了这个决定，那一定是深思熟虑，意义非凡。”
尤安顿时有种深陷泥潭、越挣扎越沉的无力感。
不过，至少避免了复杂的解释，这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很快就察觉到，卡米尔正用探究的目光，不断地打量着自己。
她曾是白鸦圣骑士团的一员，而如今能够站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她已经放弃了圣骑士的身份。
“你是卡米尔，对吧？”尤安轻声问道，“我听说，最近很多圣骑士都选择了辞去职务。”
“是的。”
卡米尔的神情复杂，凝视着尤安。
在尼格拉托被湮灭的那一刻，那道神圣光芒降临之时，她分明感受到了皇帝的气息。
不仅是她，所有的白鸦圣骑士都感受到了。
然而，整个世界，除了休金骑士团之外，几乎没有人真正知晓尤安的存在。
虽然流言四起，但也仅仅是些隐晦的传闻，从未得到证实。
“果然是有这么一个人……但，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家伙？”
卡米尔心中充满疑惑与动摇。
严格来说，阿妮娅才是少数派，而她这样的怀疑，才是更为正常的反应。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放弃圣骑士的身份吗？”尤安沉声问道，“在我看来，那象征着至高的荣耀。”
“那一天，皇帝陛下降临，亲自展露神威，终结了一切。”
“而我们所有人，在那一刻都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因为，我们突然意识到，也许，我们一直以来所战斗的‘敌人’，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虽然拉斯确实曾是死亡之神的仆从，但，”
就在那一瞬间，阿妮娅猛然握紧了短剑，然而，尤安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阿妮娅的目光冷漠地落在卡米尔身上，脸上毫无表情。
尤安微微颔首，示意卡米尔继续说下去。
“休金骑士团确实竭尽全力，与死亡之神抗争，这一点毋庸置疑，也有无数目击者可以作证。而皇帝陛下，并非以圣骑士或祭司的身份，而是作为休金骑士团的一员，战斗到了最后。这让许多人开始动摇，开始怀疑。包括我在内，也无法例外。”
“仅仅因为这个，就值得你放弃圣骑士的身份？”
“白鸦圣骑士团，早已不再是原来的圣骑士团了。”
“我们的成员数量骤减，濒临覆灭，伊丹·伊特尔团长也已失踪。但最关键的是，圣骑士的信仰必须是毫无动摇的。然而，在那道光降临之时，我们所有人都在怀疑。看见那光芒后，还能坚定信仰的圣骑士，恐怕一个都不存在。”
仅仅是‘存在’这一点，就足以让所有人停下脚步，重新审视自己的信仰，甚至颠覆未来——这就是站在卡米尔面前的‘皇帝’。
尤安的心情依旧复杂，但至少，他已经清楚了一件事。
“那么，我可以放心，不会与你们为敌？”
“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卡米尔毫不犹豫地答道，“但如果陛下希望我们加入休金骑士团，我们恐怕难以答应。我和其他圣骑士都还未理清自己的信念。而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
卡米尔缓缓垂下眼睑，声音微弱却坚定：
“我们打算用余生赎罪。”
“在这座城市，我们曾以正义之名，屠杀了无数无辜之人。从今往后，我们会为他们奉献自己的一切。至于他们如何看待我们，无关紧要。但我曾以‘皇帝’之名行恶，如今再多的赎罪，都远远不够。”
尤安听完，点了点头。
这样就足够了。
卡米尔和白鸦圣骑士团未来如何，他们身在何处，并不重要。
当然，如果他们愿意加入休金骑士团，那无疑再好不过。
但休金骑士团与白鸦圣骑士团之间，累积了长达数十年的仇恨。
这并不是能轻易化解的恩怨。
现阶段，只要他们不再成为敌人，就已经足够了。
就在这时，阿妮娅突然收起了她惯有的笑意，神情认真地看向卡米尔。
“卡米尔小姐，既然如此，我有个请求。”
卡米尔微微一怔，随即平静地问道：“请求？请讲。”
阿妮娅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缓缓说道：
“能不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伊丹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