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双不会下厨。
当然,这是顾初猜的,因为大学在一个寝室那么多年,她从没听凌双提起过会下厨的话题,也从没吃过凌双亲手做的东西。所以,当凌双将一盘油乎乎的东西放在餐桌上时,顾初觉得自己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确的。
再看厨房,像是遭遇了核武器袭击后的现场,其破坏程度远胜于她。
“来来来,尝尝看。”凌双十分积极,拉了把椅子招呼着顾初。
顾初迟疑上前,瞅着眼前这一盘子叫不上来的东西直皱眉,凌双瞄了她的神情,无奈翻了白眼,“哎你至于吗?我做的又不是毒药,毒不死你。”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做的这是人能吃的东西。”顾初满鼻腔都是油腻腻的味儿,忍不住抬手扇了扇,“这是放了多少油啊,敢情不是用自家的油是吧。”
“喂,我这也算是第一次下厨的成果了,你好歹给个好脸吧?”凌双面露不悦,“我可不是个随随便便给人下厨的人啊。”
顾初拉了把椅子坐下,盯着眼前这盘“菜”,怎么都无法动筷子。凌双拿了双筷子塞她手里,催促,“卖相不好,但味道应该还不错,你尝尝看。”
“凌双,你是有意拿着这盘菜来和好可以,但至少也得在家练得差不多才行吧,这一盘子我只能看见黄乎乎的一片,你也太折腾我的舌头了。”顾初用筷子扒拉了两下,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我是在家试验过了才做给你的,知足吧,我在家做的那几盘都是黑的,至少这个还保留了油炸的颜色。”凌双说着,拿起了筷子,从大一块油乎乎的东西里夹出了一小口放到顾初面前的盘子里,“尝尝。”
“你怎么不吃?”
凌双翻了下白眼,又夹了块直接塞进了嘴巴里,“吃了。”
顾初轩也只能硬着头皮尝尝,从小到大,她哪吃过“面相”这么糟糕的东西?就算是她在琼州的那段日子,她也绝对不会做出这么难看的东西来祸害自己的嘴巴。
凌双见她吃了,停下了筷子,赶忙问,“怎么样?”
顾初原本想说什么破玩意,这东西一入口就全都是油,腻了唇齿,口感十分糟糕。但一口咬下去,这味道就变了,虽然还是油腻腻的,但味道入了肉的纹理,细品,倒是有一点熟悉的味道。
凌双坐在她对面,拄着下巴观察她的神情。
半晌后,顾初又尝了一小块,越品,这熟悉的味道就越浓。放下筷子,喝了口清水,去了一口的油腻,“是有一点那家餐厅的味道,但是,油放得太多了,遮了不少原味。”
“你就说跟你吃过的那家小酥肉的味道是不是一样的吧。”凌双问。
顾初仔细想了想,点头,“是一样的。”
凌双一听就得意了,“怎么样,我是天才啊。”
“你不会偷了人家餐厅的秘方吧?”她才不相信这是凌双自己悟出来的,像是凌双,一不会下厨二对下厨也不感兴趣的,连她都屡屡失败的菜品,量凌双更没本事做出来。
但顾初不得不承认,眼前这道菜,虽做得一塌糊涂的,但味道,绝对是那家餐厅的味道,只是刚刚凌双用的是色拉油来做,入口油腻,如果换成是橄榄油的话,那就是百分百还原了那家餐厅小酥肉的味道。
她敢肯定那家餐厅也是用橄榄油做的,其清爽的口感她一尝就能尝出来。
凌双闻言她的话后拍了下手,“让你猜对了。”
顾初一怔,“不是吧?”
“很简单的事啊,那家餐厅想做宣传,自然而然就想到我们了,我这不刚刚才跟老板达成共识,想要做宣传也行,但我想要小酥肉的秘方。”凌双神秘兮兮的。
“于是老板就给你了?”有这么简单?当初她也是想尽了办法要秘方,可惜总是不能如愿。
凌双傲娇地瞅着她,“当然了,我是什么人啊,再说了,餐厅老板有求于我,这个时候我提出什么条件对方都会掂量掂量的。”
顾初疑惑地看着她,“不像是你的风格啊,索要一道菜品的秘方?”
“还不是为了你嘛,前两天你硬是说我得罪你了,当是我给你赔罪了。”凌双白了她一眼道。
顾初盯着她,“总觉得你没这么好心。”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为了要这个秘方我少赚了多少广告费啊,你也清楚我们杂志,广告从来都不打折的。”凌双一双美丽的杏眼瞪得浑圆,冲着她嚷了句。
顾初也懒得跟她争执,朝着她一伸手,“那秘方呢?你不会是做了这么一盘乱糟糟的东西让我自己猜猜乐吧?”
“没良心的家伙,就知道你不会对我感激涕零。”凌双说着,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只小瓶子,递给了她,“呐,秘方。”
顾初接了过来,一个高约十厘米的玻璃器皿,里面装有金灿灿的液体,她晃了晃,仔细瞧这里面的液体,看上去像是油脂类的,但又不挂壁,没有油脂的腻,更像是什么水料。
轻轻掰开木塞,闻了闻,极淡的气味,却令她熟悉。
就是小酥肉的味道。
“这什么东西?”顾初惊讶。
“这就是做小酥肉的秘方啊。”凌双笑着解释,“人家餐厅是开门做生意的,肯定不能把配方告诉我,老板就给我装了瓶配好的秘方,我这不马上就拿来给你吗。”
顾初恍悟,再闻了闻,皱眉,“奇怪啊,就算是秘方拿到手,我也没闻出来这秘方到底是怎么配制的。”
“知道你鼻子灵,但人家的主打菜就是小酥肉,肯定不会轻易让人破了秘方的。”凌双指了指玻璃器皿,说,“你可千万别觉得这一瓶的秘方没什么,老板说了,做小酥肉的时候只要放上去那么一点点就ok了,这么一小瓶啊能做好几十盘小酥肉呢。”
顾初又瞧了半天,看向凌双,“你这次来真的就是送秘方的?”
“当然了。”凌双对上她的目光,挑眉,“哎顾初,我可是一心要跟你修好的啊,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先小人似的做事,别人还能把你想成小人?”
“得得得,你爱信不信。”凌双朝着她一伸手,“秘方还给我,当我没来过。”
“送出去的东西还要着要回来啊,休想。”顾初收好了秘方,心想着等陆北辰回来后一定要做给他吃。
凌双抿唇笑了,“一猜你就想着你家陆教授呢,女生外向啊。”
“想着他怎么了?不行啊?”
“他是你男人,别人还能管得着?”凌双懒洋洋地说,又抬眼瞅她,“不过啊,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说。”
“林嘉悦你可得防着点。”凌双直截了当地说。
顾初微微蹙眉,“她怎么了?”
想彻底放下一个人不是件易事,这从林嘉悦之后两次来找陆北辰就能看得出来。之前虽说她跟她倾谈过,但很显然她还是没有死心,顾初也不想太去关注这个女人,毕竟陆北辰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也无法去阻止林嘉悦的想法吧。
“你家陆教授的基金股东易主,这完全是陆家与林家决裂的节奏,照理说大家都撕破脸皮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吧?怎么她林嘉悦还留在上海?你不觉得奇怪吗?”凌双说。
顾初没吱声。
这是林嘉悦的自由,她倒是不想让她留在上海,但做得到吗?
“我觉得啊,她对陆北辰肯定没死心,或者,是有更大的阴谋。”
顾初不解,“什么意思?”
“你想啊,林嘉悦的父亲林蒋为什么要从基金会撤资?那不就是要给陆北辰一个下马威吗?甚至说,他是想给陆家一个下马威,听说林家的势力可不输给陆门,人家女儿辛辛苦苦相中的男人就被你给抢走了,林家能咽得下这口气?原想着逼陆北辰就范,不成想被陆北辰摆了一道,将计就计踢了林家出局,要我说啊,林嘉悦还留在上海,很大的原因就是想要为林家扳回这个面子,听说林蒋经基金会这件事一闹腾都气得住院了。”
顾初心底落下阴霾,凌双的话倒不是无道理,林家这几年发展势头极大,所碰触的产业听说也都跟陆门渐渐重叠了。虽说她不清楚陆门现在究竟什么实力,但从陆北辰无法摆脱林嘉悦的程度来看,林家的势力虽说无法超越陆门,但必然也是可以跟陆门抗衡的。那么,林蒋吃了这么大一亏,也的确不会善罢甘休。
作为林蒋唯一的女儿,林嘉悦会是善茬吗?
未必。
“反正啊你自己小心点。”凌双叹了口气,看着她,“得罪林家准没好事,再加上陆北辰做这行本身就得罪人,说不定哪天就能给你惹来麻烦,要是再加上林嘉悦,我看也够你折腾的了。更重点的是,你现在还没得到陆家人的认可。”
顾初听着心烦,“怎么说的我好像是要寻求保护伞似的?”
“单是一个陆北辰能保护得你吗?我也是为你好才说这些话,除非你跟陆北辰结了婚,正大光明地成了陆家的媳妇儿,那林家可能也就消停了,问题是,现在你就跟着陆北辰这样不清不楚的,到时候你要面对的可不单单是林家人,还有陆门,你一个小女子能同时对付两只大老虎?别做梦了。”凌双分析地头头是道。
“凌双,这是我的事。”
“是你的事不假,我也知道我今天说的有点多,但出于朋友的关心,我还是想多说你两句,这不是怕你吃亏吗?说白了,你对陆北辰也不怎么了解吧。”
“谁说我不了解他了?”
凌双哼笑,“你了解他?那好我问你,他有跟你求过婚吗?或者是有想跟你结婚的迹象吗?”
他没有。
顾初心里清楚得很,陆北辰从未跟她提及过结婚的事,甚至几乎都没有跟她畅想过未来生活的画面。
见她沉默,凌双也就心知肚明了,重重地叹了口气,“所以说,你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总不提结婚,你就总跟他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吧?”
“你真的很烦。”顾初有点不耐烦了,“行了,你的提醒我也听了,该走了吧,你不是向来时间很少吗?”
凌双面露不悦,“我好心为你,你就这么待我啊?我跟你说啊,现在已婚的男人照样能被人撬走,更别提他陆北辰还是个单身汉,想让林嘉悦死心的最好方式就是你们赶紧结婚,如果他压根就不想结婚,你就离开他,别被他耽误了你的青春,女人有几个25岁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顾初晃了晃手里的秘方瓶,“总之呢,你今天来的最大价值就是送了秘方过来,其余的全都是废话,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
凌双一脸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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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班的时候,陆北辰接到了顾初的电话。
“晚上回来吃吗?”她的嗓音清透好听。
陆北辰将手里的报告阖上,靠在了椅背,面容轻松了下来,“回去吃。”
“嗯,知道了。”那边愉悦。
陆北辰低笑,“我还以为你要来接我下班。”
“这是男人该做的事。”顾初狡辩。
陆北辰笑容扩大,“这句话听着更像是控诉。”
“没办法,谁叫我们是一个地方工作了,我想享受一下被人接的感觉都没机会。”顾初叹气。
陆北辰还要消遣她两句,鱼姜敲门进来了,手里抱着厚厚的一摞资料。他示意她先坐,又对手机那边说了句,“下了班我直接回去,这边忙,先不说了。”
“好。”
结束了通话,见鱼姜的脸色不大好,陆北辰接过资料后问了嘴,“没休息好?”
鱼姜起了身,答非所问,“vic,有件事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
陆北辰抬头看她,见她神情十分严肃,淡笑,“什么事?”
“你要多久才能跟她分手?”鱼姜冷不丁地问。
他微怔一下,唇角笑容敛去,“你说什么?”
“跟顾初,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分手?”鱼姜对上他审度的目光,一字一句问。
陆北辰阖上资料,靠在了椅背上,再开口,嗓音有点凉,“我为什么要跟她分手?”
鱼姜欲言又止。
“出去工作吧,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陆北辰淡淡命令。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变化很大?”鱼姜不悦,“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自从有了那个顾初之后,你都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陆北辰看着她,目光平静,“你对顾初有误会?”
“我只是觉得她配不上你。”
“说够了。”陆北辰语气稍稍加重一些,“下楼工作。”
鱼姜用力咬了下唇,“如果不是她顾初,换做其他女人都好,哪怕是那位林小姐,我都不会来管你的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顾初?”陆北辰不解。
“因为她会害死你!”鱼姜情绪激动。
陆北辰一怔,半晌后低笑,“你在胡说什么呢?”
鱼姜死死抿着唇,走上前,与他的目光对视,“因为,你看到的那则新闻,我也看到了。”
“新闻?”
鱼姜的呼吸急促,一字一句,“五年前,在医院的时候。”
陆北辰的眉梢一滞。
“你还嫌她害你害得不够吗?”鱼姜凑近了他,最后,语气近乎是哀求的,“你再跟她在一起,她会害死你的,一定会害死你的,vic,你是了解我的,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我现在就请求你离开她吧,你随便跟哪个女人在一起都行,别是她好吗?你会死的。”
陆北辰眉梢渐渐松开,与她的急切相比,他看上去云淡风轻了,轻轻一笑,“原来就是因为那件事你才对顾初百般刁难,鱼姜,你不需要这样。”
“我是为你好,她不值得你这么付出。”鱼姜眼底悲伤。
“离不开了。”
“什么?”
陆北辰抬眼,那眼眸深处沉淀了一份厚重,他低喃,“因为我爱她,所以,离不开了。”
鱼姜整个人一颤,半晌后,喃喃,“你是疯了吗?”
“也许吧。”
“你——”
“工作去吧,今晚我不想加班。”陆北辰命令了句,拿了资料,翻开。
鱼姜知道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虽心有不甘,但还是作罢,只好离开了办公室。
等办公室的门关上后,陆北辰放下手中的资料,沉吟了片刻后,打开手边的抽屉,从中拿出一张照片来。是那张放在钱包里的照片,只是后来,当他决定跟她在一起时就将照片取出来放进了抽屉里。
拇指在照片上轻轻摩挲,于她的脸颊,于她肆意的笑容。
他忍不住上扬了唇稍。
是的,离不开了……
如果注定是一场劫难的话,他也会欣然接受。
罗池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好见陆北辰拿着张照片在瞧,见他看得入神,就蹑手蹑脚地上前,刚要伸手去夺,岂料陆北辰的动作比他要快,胳膊一撤,罗池扑了个空,再瞧,他已经将照片放回了抽屉里。
“看来应该取消你的指纹验证资格,让你也尝尝院子里的红外线防御系统。”陆北辰正襟危坐,语气平常。
罗池的心思全都在那张照片上,拉了把椅子坐过来,笑道,“哎,谁的照片?”
“有事找我?”他没打算满足罗池的八卦心。
罗池挥了下手,“至于吗?你我都兄弟了,还有事藏着掖着的呀?”
“有事说事,没事请走。”陆北辰毫不客气。
罗池只好作罢,无奈地看了陆北辰一眼,而后从公事包里拿出两份文件,“案情有了重大的发现,只是,需要问一下你的意见。”
“发现了什么?”
罗池将其中一份文件打开,递给了陆北辰,“这是有香水的购买名单,经过北京、上海两地同事的配合,我们锁定了几个目标,其中一个——”他翻了下一页,点了点上面的照片,“是她。”
陆北辰看了一眼照片,一愣。
“认识的吧?”
“认识。”
罗池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有,关于沈强的工作地点,最后锁定的是一家名叫‘外滩汇’的餐厅。”他拿过另一份资料,翻开,上面是餐厅的详细资料。
陆北辰拿过看了看。
“你绝对想不到这家餐厅背后的老板是谁。”罗池脸色凝重。
陆北辰抬眼看着他。
罗池将文件翻到最后,上面赫然呈现一张英俊男子的照片,“是他。”
陆北辰看着照片,眉宇凝冷。
“如果事情属实的话,那么他的助理也脱不开关系,所以,我必须要先来问问你的意见。”罗池轻声说。
陆北辰沉吟片刻,将资料一一阖上,说,“我会处理。”
罗池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又看向他,“你要怎么跟她说?”
“不需要说太多。”陆北辰语气清淡。
罗池还想问什么,但想了想就算了。片刻后,他道,“我们还需要去庞城家一趟。”
陆北辰思量少顷,起身,换下了白大褂,说了句,“走吧。”
下了楼,语境他们几个正准备下班,经过他们的时候,陆北辰淡淡命令,“语境,跟我出现场,马上。”
“哦好。”语境哭丧着脸,打算回家美美泡个澡看个电影的计划全然泡汤,赶忙收拾出现场的工具,又冲着陆北辰背后喊了一嗓子,“陆教授,需要通知顾初吗?”
“不需要。”
等语境跟着陆北辰、罗池离开后,潘安双臂环抱于胸前,挑眉疑惑,“一向是顾初负责的,这次怎么只带语境出现场了?”
“顾初又不是专业的。”鱼姜微微翘唇,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看来,她的话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顾初那个害人精,他当然是要能远离就远离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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