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太医署的医官们挑挑拣拣了大半日,三辆马车来的时候只装了五个老朽,回程却被塞得满满当当,下山之时都险些侧翻跌入林间。

夜里,烛火在青瓷灯盏里跳着碎金舞,将木清欢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伏在榆木方桌上,手里的炭笔在账簿上勾出一串阿拉伯数字,算盘珠打得噼啪作响

“辽东参三十七根,市价六十五两,溢价三成作八十四两五钱......”

她蘸了蘸砚台里新磨的松烟墨,又继续自言自语地碎碎念:“七十六斤药材,统共八百二十六两五钱,外加......”

她正专心致志地低头做算术,一缕碎发从额顶发髻里滑溜了出来,荡在鼻尖搔出些细痒。

木清欢将笔放下伸手去拂那发丝,手肘却差点撞上方才楚念旬搁在桌上的茶盏。

“娘子这般念叨,倒像庙里数香火钱的姑子。”

楚念旬这会儿正百无聊赖地倚着门框削箭杆,眼巴巴等待木清欢洗漱,松木香混着新墨味直往鼻尖里钻,看着那小财迷认真的模样,直惹得他心头一阵难捱。

箭镞在烛光下闪着寒芒,楚念旬为打发时间,故意把刃口削得极薄,试箭的破空声霎时惊飞了梁上倒挂着的蝙蝠。

木清欢头都没抬,指尖依旧在算盘上翻飞如蝶:“你当这是小数目?”

她看着那账簿上的数字,杏眼在烛光里亮得惊人,“再看这个——田三七二十二斤三钱,市价每斤十两,咱们卖十三两,统共二百九十两!今儿这一单买卖,能顶太医署往日里两个月的药材支出了!\"

楚念旬将手中的刀插在门口木桩子上,笑道:“依我看,王老头捧着阿胶流口水的模样,倒是可抵万金。”

为了避免与太医署的人正面接触,今日楚念旬带着陈重威和江言他们远远地避开了小屋,在附近的林间悠转,躲在暗处悄悄地看着那厢买卖做得火热的几日。

他可是没忘记王医正乍一瞧见那盒阿胶的模样。

“何止!”

木清欢双眼亮晶晶的,手中抖着银票,笑得颇像个得了金元宝当压岁钱的娃儿一样。

“那王医正把鹿角膏对着太阳照了半刻钟,非说膏体里凝着梅花纹,也没见过他这般的买家,不想着挑刺儿,倒是满口夸赞货物有多好,若是碰上奸商,保准能给他在抬个二成价格......”

听着木清欢喋喋不休起来就没个完,楚念旬彻底没了耐心,直接上前一把将人擒住。

木清欢只觉得腰间一紧,下一孙整个人被揽进还散发着些松香味的怀抱。

她偏了偏头,便瞧见楚念旬手中的箭杆子一下挑开装银票的檀木匣,雪狼似的纸片哗啦啦铺了半桌。

“十二盒鹿角膏作价二十两一盒,阿胶四十五两......”

楚念旬站在木清欢身后,低下头用鼻尖蹭过她耳垂,箭杆上的红绳穗子扫得木清欢的胳膊都在发痒。

“我看娘子也不逞多让,今日这买卖做得,比山匪劫道还狠些。”

“你懂什么!”

木清欢听了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上了,她龇着一口小白牙反手就用笔杆戳在楚念旬的胸口。

“王医正亲口说,尚药局上月熬废了三锅阿胶,光买驴皮就花了三百两。结果那些蠢材把驴皮和猪皮弄混,丢在一处煮,熬出来的胶块腥得那院中的狸花野猫都不肯舔......他这是打算买回一车上品阿胶去同尚药局叫板呢!”

楚念旬被怀中乱动的人惹得心头一阵燥热,正想低头堵上那嘀嘀咕咕的小嘴,忽然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随后便是木门猛地一震。

刘显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踹门的架势活像个夜袭农家的匪徒。

“分赃怎么能少了我?弟妹可不能过河拆桥......嘿嘿!”

钦差大人刚一进门,那目光便锁定了桌上的檀木匣和旁边散落开的银票。

他快步上前就想要伸手去够,却被冷着脸的楚念旬拿着箭杆一下就敲麻了左臂,登时疼得他大呼小叫的。

“哎哎!楚贤弟你作甚!这辽东参的价是我抬的,装阿胶膏的琉璃盒也是我从张廉那老儿的巡抚衙门里顺来的......”

木清欢趁机挣脱开楚念旬的禁锢,脸颊微红。

“刘大人想要几成?”

木清欢上前将那些散落的银票子归拢好,却没再将那木盒打开,活像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般。

刘显压根没注意到她这小动作,站在原地还果真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趁着刘显分神的功夫,木清欢赶忙将那小木盒收好,又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衣橱里变出了个瓷瓶拿在手里走了过来。

“不若,就用这灵丹妙药来抵,你看如何?”

“咦?这是甚?”

刘显拿在手里就不肯放了,伸手拔开那红色的塞子闻了闻,顿时一股清凉的药香扑鼻而来,光是这一闻,都叫他浑身都感觉舒畅了一半。

“自然是......本神医炼出的仙丹呀!”

木清欢指尖点点自己鼻梁,又道:“初见那日,我瞧大人气色,便觉得应是中府穴有滞涩之气,想来约摸是幼年得过肺疾。”

烛光跃动间,刘显掌纹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虎口处隐约可见些陈年艾灸的梅花印。

木清欢接着道:“如今你身体虽已然痊愈,可得病之时到底年幼,多少损了些元气,每逢阴雨便胸闷气短。旁的我不敢说大话,但这一瓶药吃完,保准你十年内不会再犯这老毛病。如此分赃,可还公平?”

刘显的眼睛渐渐瞪大,脸上顿时染上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呆愣在原地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江言手中抱着满满当当的罐子撞那半扇要合不合的门,肩上挂着件玄色的披风挟着夜露寒气走了进来,将手里捣好的药搁在桌上。

“大惊小怪作甚?夫人还能闻出你三日前偷喝了鹿鞭酒。”

江言淡淡道,又将三五个瓷罐重重砸在桌上摆了一溜,震得算盘珠都在上下乱颤。

他瞥了一眼刘显,脸上写满了糟心。

“就为这个,害我连夜改了解酒丸的方子,若是不然,只怕你的鼻血要流到下月末。”

刘显自动忽略了江言那点破他偷酒喝的话,登时觉得这小小一个瓷瓶便是拿整个太常寺来跟他换他定然都不会答应,赶忙把药丸捂在胸口,活像护崽的老母鸡:“弟妹有此神技,真的不愿来太医署当差吗?”

他吊儿郎当坐在桌边,腰间的铜令「哐」地拍在桌板上,上头镶着的一颗珍珠在烛光下熠熠闪着光。

“只要你点头,往后那群老顽固都得唤你声大人!如何?”

楚念旬面露危险的神色,“刘子明......”

可他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木清欢给截了胡。

“不去。”

木清欢想也不想就拒绝得干净。

“王医正验药前需焚香净手,李医正数个田三七都得带着双冰蚕丝的手套......”

她忽然掀开东墙下的那块青布,三十多个竹匾堆砌着码到房梁那般高,几个时辰前那些药材都还装得满满当当,可眼下里头却空空如也,像是被人洗劫过一般,只剩了些药渣子。

“我种地卖药整日里自在如神仙,吃饱了撑的才去干那些脑袋栓裤腰带上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