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星轨千机变
月光穿过窗棂时,苏御的指节正碾过桌案上的墨迹。
那张泛黄的物资调拨单上,";玄铁矿三百斤";的朱砂印旁洇着半枚青竹纹——正是三日前被炸毁的矿洞守卫腰牌的花样。
";咔嚓";。
砚台突然裂开细纹,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苏御瞳孔骤缩,指尖凝起的气劲将即将坠落的墨锭定在半空。
借着摇晃的烛火,他看清墨锭底部粘着的银鳞粉,这是星陨阁锻造暗器专用的星砂。
";原来是你。";青瓷茶盏在掌中碎成齑粉,苏御抓起佩剑破窗而出,玄色披风扫落满架典籍。
巡夜的守卫只觉头顶掠过疾风,抬头时只见北斗星辉在琉璃瓦上拖出残影。
藏书阁顶层的梁柱正在渗血。
当苏御踹开楠木门时,正撞见黑影将染血的账册塞入怀中。
那人蒙面巾下的喉结滚动出嘶哑笑声:";不愧是盟主,来得比预计早半炷香。";
剑光劈开三重纱帐,黑衣人袖中突然射出九枚透骨钉。
苏御旋身避开时,钉尖竟在空中二次爆裂,飞溅的毒砂在楠木地板上蚀出蜂窝状孔洞。
黑衣人趁机撞碎花窗,碎木屑如刀雨般扑向追来的苏御。
";拦住东侧角门!";苏御的厉喝惊动整个联盟。
十二座了望塔同时燃起烽火,将夜幕烧得猩红。
狂奔的黑衣人突然扬手扯断腰间锦囊,数百只赤目蝙蝠从破裂的囊中涌出,尖啸着扑向围堵的守卫。
苏御踏着飞檐紧追不舍,鼻尖突然捕捉到淡淡的沉水香。
这是唯有长老院地窖才有的异香,他盯着黑衣人靴底粘着的赭色苔藓,终于想起今晨在刑罚堂外见过的泥印。
";陈掌事!";剑锋擦着对方耳际钉入槐树,震落满树栖鸦。
黑衣人踉跄着撕下面巾,露出那张总是挂着谄笑的脸——正是掌管仓库的杂役总管陈安。
";盟主何苦赶尽杀绝?";陈安突然甩出三枚雷火弹,爆炸的气浪掀翻整排兵器架。
苏御挥剑劈开硝烟,却见对方从袖中抖出玄铁链钩,竟是要攀上祭天台逃遁。
青石砖在足下迸裂,苏御凌空跃起时忽觉腰间银铃震颤。
星灵仙子赠的护心镜泛起微光,他本能地侧身翻滚,三支淬毒的袖箭擦着护心镜划过,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芒。
";你当真以为能逃出天罗地网?";苏御的剑锋已抵住陈安后心,却见对方突然撞向钟楼铜柱。
整个联盟营地陡然震颤,十二尊镇守四方的石兽眼中迸发红光,地面竟裂开蛛网般的沟壑。
陈安趁机掷出机关盒,八条精钢锁链如毒蛇缠住苏御四肢。
更致命的是锁链末端的倒刺正在缓缓收紧,稍一挣扎就会割断筋脉。
远处传来陈安癫狂的笑声:";盟主可知这些机关是谁教我布置的?
正是您亲自从古墓带回来的《天工秘录》!";
苏御盯着没入地面的锁龙钉,额角青筋暴起。
这些以陨铁打造的机关确实出自他三月前剿灭的千机门,但真正令他心惊的是陈安逃窜的方向——那里矗立着存放盟中弟子魂灯的往生阁。
夜风送来魂灯特有的鲛油腥气,苏御突然想起三日前清点战损时,陈安捧着碎裂的魂灯哭得最是悲切。
当时那人的眼泪砸在青玉砖上,洇开的痕迹里似乎混着......
";是朱砂。";苏御猛然发力,护心镜爆发的星辉灼得锁链滋滋作响。
他盯着锁扣处细微的色差,终于发现三枚暗藏玄机的子午钉——这分明是星灵仙子教他破过的九宫锁。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往生阁顶层的魂灯突然齐齐明灭。
困在机关中的青年浑身浴血,眼中却燃着比朝阳更炽烈的光,被星辉浸透的指尖终于扣住那枚逆转生死的机括。
锁链崩裂的脆响划破夜空,苏御周身爆发的星辉如天河倒卷。
陈安踉跄后退时,腰间的机关盒突然弹出七寸钢针——正是当日矿洞爆破时残留的玄铁碎片。
";你连泣血堂的千机变都学会了?";苏御凌空翻越时剑锋横扫,斩落的钢针深深楔入祭天台的玄武岩。
他盯着陈安袖口露出的靛蓝刺青,那是南疆蛊师才有的蛇纹印记,";三年前你儿子暴毙,就是被这些毒虫啃噬得只剩骨架吧?";
陈安瞳孔瞬间充血,甩出的铁蒺藜竟在半空化作毒蜂群。
苏御的披风被腐蚀出无数孔洞,左臂顿时传来钻心剧痛。
他反手削去染毒的布料,却发现伤口渗出的黑血在星辉下泛着诡谲的银光。
";这是......月蚀散?";苏御的剑势突然凝滞,护心镜的光晕在毒血侵蚀下明灭不定。
二十丈外传来陈安沙哑的嘶吼:";当年你父亲屠我全族时,可想过会报应在独子身上?";
狂风骤起,往生阁顶的魂灯突然接连炸裂。
飞溅的鲛油遇火即燃,将整片夜空烧成紫红色。
陈安趁机甩出九节钢鞭,鞭梢的倒钩分明是苏家暗卫的制式武器。
苏御格挡时虎口崩裂,终于看清钢鞭末端刻着的";震";字——正是父亲苏震天的私印。
";不可能!";剑气横扫三丈青石地砖,苏御的嘶吼震落檐角冰凌。
陈安的脸在火光中扭曲成恶鬼模样:";你以为叶紫菱真是难产而死?她那夜分明看见......";
星灵仙子的清叱如雪水灌顶。
七道星芒穿透毒雾,将陈安钉在镇魂碑上。
苏御的剑锋已抵住他咽喉,却见这叛徒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竟嵌着半块龙纹玉佩,与苏御腰间那枚严丝合缝。
";你母亲死前扯断的玉佩,这些年硌得我夜夜难眠啊。";陈安咳着血沫大笑,染血的手指突然戳向自己天灵盖。
苏御的剑比他的动作更快,削飞的发冠里滚出颗刻满符咒的骰子,正是南疆巫祝用来操控尸傀的魂器。
各派掌门赶到时,正看见苏御剑挑魂器的场景。
紫霄宗主劈手夺过骰子,掌心雷光中浮现出三百道冤魂面孔。";是七年前失踪的云船客商!";赤炎门主怒吼着拍碎汉白玉栏杆,";这畜生竟用生魂喂养蛊虫!";
陈安在镇魂碑上癫狂扭动,伤口里钻出无数血红蜈蚣:";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哪个没喝过用我族人炼制的血丹?";他突然瞪向天机阁主,";令郎的寒毒是怎么好的?";又转向霓裳宫主,";去年送去的雪肤膏......";
苏御的剑鸣压下所有骚动。
他割开陈安的后颈,挑出条蠕动的水蛭状蛊虫:";噬心蛊的子虫活不过十五日,母虫宿主此刻正在三百里外。";剑尖轻颤,蛊虫在星辉中化作飞灰,";诸位是要在这里翻旧账,还是随我去斩草除根?";
人群骤然寂静,唯有星灵仙子的鲛绡披帛在晨风中轻扬。
她指尖星芒掠过众人兵刃,七十二把法器同时发出清越颤鸣。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紫霄宗主的重剑已深深插入苏御脚前的地面。
";玄天盟第七代宗主凌霄,愿为先锋!";
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中,苏御感觉衣袖被轻轻牵动。
星灵仙子将他染血的手掌贴上自己脸颊,眉心血痣突然绽放光华。
两人脚下浮现的星图里,破损的玉佩正在缓缓愈合。
";等烧尽这些腌臜东西。";她呵气如兰,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带你去见真正的守墓人。";
祭天台方向传来浑厚的号角声,八百匹龙血马踏碎晨露。
苏御反手将星灵仙子的柔荑攥在掌心,转身时瞥见云层裂隙中掠过的黑影——那对鎏金骨翼划出的轨迹,与三日前出现在矿洞上空的残影完全重合。
战旗猎猎,遮住了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远处地平线开始扭曲,仿佛有巨人握着天穹的幕布缓缓拖动。
七十二座烽火台同时腾起的狼烟中,最后一丝月光突然被吞没。
苏御按在剑柄上的指节泛白,喉间泛起熟悉的血腥味——就像十年前那个雪夜,他蜷缩在母亲逐渐冰冷的怀抱里,看着窗外掠过的鎏金翅膀在雪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