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府。
乔阮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那一身的伤,如同一把利刃插进了沈心瑶的心。
府中空气像是一张绷紧的弓,随时可能射出致命的箭。
下人们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成为第一个乱箭穿心的人。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女儿,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老爷。
沈心瑶沉着脸,三个院子都要跑不过来了。
“阮儿,你放心,大夫说了,你的伤好好调理,不会留下疤的!”
“嗯!”
乔阮神色木然,冷漠的眼眸如同万年冰窟。
身体的疼痛已经麻木,就连丫鬟给她清理伤口,一层层拨开与皮肉粘连的衣服的时候,都没有吭一声。
她盯着头顶上方的纱帐,悲切,决然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不好了,少爷他。。。”
没等小厮说完,沈心瑶忧心不已,赶忙起身,飞快地朝着儿子院子奔去。
乔阮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扬起一抹嘲讽。
一进屋,男子惨白的脸、猩红的双眼映入眼眸。
“啊!”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倒退一步,差点儿被门槛绊倒在地。
“儿啊,你别吓唬娘啊!”
沈心瑶靠在门柱上,强撑着摇摇欲坠、颤抖着的身子。
恐惧萦绕在心间。
贱人死了都要祸害自己儿子!真是狐狸精转世!
乔雨泽面无表情,目光仅是一瞬间落在母亲身上,便转开。
他在屋里漫无目的地转圈圈,只要有人上去拦着,他便会呲着牙齿,像是野兽一样扑过去撕咬。
院子里面已经有两个小厮被咬得脖子上鲜血淋漓,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他。
沈心瑶眼泪哗哗地流,怎么都停不下来。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现在别说科举,就连个正常人都算不上!
“雨泽!儿啊!”
“我是娘!你看看我好不好?”
她试探着靠近一些,每近一步,心尖乱颤。
小厮脖子血肉模糊景象一遍遍在眼前出现,两手交握在胸前,紧紧攥在一起。
乔雨泽没有反应,依旧冷着脸在前面走着。
原本英挺的身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弓腰驼背,老欧一般的样子。
“儿子,你这样糟蹋自己,乔晚也活不过来!”
“听说她是被人杀害的,你与其消沉,不如振作起来,找到凶手为她报仇!”
沈心瑶脑子灵光一闪,大声在儿子身后哭诉,义愤填膺的模样竟有些长辈样子!
忽然,乔雨泽站定脚步,只有半米之隔的沈氏,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屋子里面气氛凝重,空气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被冻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咕咚一声,沈心瑶吞了下口水。
她不知道儿子怎么想的,现在只能借着这个由头试一下。
死马当活马医!
时间仿佛停滞,大家都没有动,局促不安地盯着乔雨泽。
生怕转身回眸是一张血盆大口。
正当沈心瑶即将崩溃绝望时,他转过身来。
猩红的双眼不再,柔和的眸子中满是不舍与绝望。
眼泪在脸上决堤,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模样像是一个失去挚爱的疯老婆儿。
沈心瑶心疼地抚摸着儿子脸颊,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将乔雨泽揽在怀里,替他把杂乱的头发拢了拢。
眼泪婆挲挲掉下来。
半晌儿,男人抬起头,从母亲的怀里退了出来。
“母亲,我要参加科举,我要高中,我要当大官,我要为她报仇!”
“好好好!娘的好儿子!”
不远处,青峰一阵恶寒抖了抖身子。
这乔家少爷真的只是小姐弟弟?
怎么看着就跟死了媳妇似的!
要是殿下知道了,指定得给他两脚!
想到他怀里藏的小像,还有跟那人买的俩药瓶子东西,心底隐隐泛着不安。
当沈心瑶再次来到女儿房间的时候,乔阮已经能靠在床头上吃饭了。
“阮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儿子刚刚喝了燕窝粥,现在已经去沐浴更衣了。
原本心如死灰,面色憔悴的她,现在眼中也有了几分神采。
乔阮抬眸,看着她光鲜的装扮,心里说不出的郁结。
就是自己的母亲,从小教导她,要抓住男人的心,就不能太顾及脸面。
她说过,女追男隔层纱,像自己这样的姑娘,男人都排着队想要娶。
天下男人都一个样儿,殿下也不例外。
。。。
往日种种犹如放电影一样在她眼前闪过。
最终定格在她风韵犹存的脸上。
“母亲,你说,殿下把我打成这个样子,要是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样?”
“啊,阮儿,你可不能啊!”
沈心瑶慌乱地一把捂住女儿嘴巴,惊恐地向外看去。
好在屋里面只有她们母女二人,这话要是传到贵妃娘娘耳朵里,哪还有命活着!
乔阮嘴角扬起一抹冷意,寒冰一般的眸子看向母亲。
既然他不义,自己也不会让他好过!
不是不想娶么?我岂能如你愿?
就算死,我也要跟你绑在一起!
“哈哈哈!”
“哈哈哈!”
女人放声大笑的声音在院子中回响。
侍奉的下人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姐怕不是伤着脑子,疯了吧!
屋里的沈心瑶瑟缩着松了手,浑身冰冷,一阵微风吹过,打了个寒颤。
床上女儿的样子像极了雨泽封魔时候,甚至更令人毛骨悚然。
自己不敢往前踏出一步,仿佛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沈心瑶下意识后退,逃似的跑了出去。
乔阮侧头看着她仓皇的背影,笑意更加深重。
夜里,青峰返回小院儿。
乔晚眼瞅着他吃瘪一样的神情,赶紧招呼坐下。
“说吧,怎么了?”
裴瑾年修长的身影在烛光的照射下拉得很长,摇曳的烛火让青峰的思绪理顺一些,这才张口。
两人静静听着,乔晚的神情从畅快到不可置信。
“都疯了?一个冷笑不止,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半身不遂?”
“半身不遂是什么意思?”
裴瑾年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嘴里经常蹦出这么多自己听不懂的词儿,显得他很没水平一样。
“就是像乔舒逸那种,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
“差不多就那个意思!”
男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还挺,贴切的!
“殿下,小姐,乔府实在太过诡异了!”
“乔雨泽明日科考,他现在还在书房里面画你的小像!”
“乔阮更是奇怪,房间里面时不时传出来大笑不止的声音,像是吃了疯药一样!”
青峰边说着,边缩了缩脖子。
乔晚眉头微微蹙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果然是一家人,基因决定上层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