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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天刚亮,李云溪再次被陈氏叫醒。

“云溪,云溪,快给我下来,你怎么还在睡?你哥都起了,今日事多的很,不许睡懒觉。”

“云溪...”

“今日要搬家,还要收玉米呢,云溪...从瑶,去外头给我取个竹竿进来。”

从瑶一愣,抬头看了眼,小声问:“真拿?”

“不真拿,还假拿呀,快去!”

从瑶点头,转身的那一瞬,李云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娘,别去拿,我醒了!”

陈氏没好气道:“你晚上干了啥?天天睡懒觉,云书云墨早起了,连云霞都帮着做饭,就你早上靠吼,今天啥日子?啊,昨晚都跟你说了,今日不许睡懒觉,你还坐着干啥,快给我下来,别逼我今天揍你!”

李云溪揉了揉眼,摸着柱子,梭到地面,往窗外瞅了一眼:“娘,天还没亮呢。”

陈氏深吸气,朝从瑶吩咐:“去打盆水来。”

从瑶应声离去。

陈氏这才帮着李云溪换衣服,“云溪,你都十二了,再过两年得找夫家,你天天睡懒觉,谁家受得了你。”

“娘..我不是十一岁吗?怎么又成十二岁了?”

陈氏没理她,拿起篦子帮她梳头,望着女儿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不知为何,鼻子莫名酸涩,手一顿。

察觉到身后的异样,李云溪转头,“娘?怎么了?”

陈氏擦了擦眼角,打趣道:“去年,我给你梳头发时,你还是顶着一头杂毛,要抹上头油,头发才服帖,一晃一年过去,你这头发倒是顺了不少。”

李云溪一听,嘟着嘴,愤愤道:“娘,啥叫杂毛,这头发还不是你生的,再是杂毛,那也是随了你们。”

许是想到什么,陈氏笑了起来,“你这头发可不随我,随你爹,你奶常说你爹出生那会,头上就贴了几根胎毛,百日那天,喜婆都无从下手,你们兄妹全随了你爹,头发又少又黄,好了,别嘟嘴,快转过去,我这还没梳好呢...”

今日的事很多,南山下的宅子,主院修好了,李大牛决定今日搬过去,玉米也是定了今日收。

等李云溪洗漱完毕,李云泽已经抱着众人给的生日礼物,炫了好几圈,看他那得瑟样,李云溪嘴中那句‘里面也有我的’没出口。

跟着萧扶云一行人,来到北城时,钱师爷已经把供桌搭好,只等吉时开镰。

虽然这不是秋收,但却是禹都县战后,第一次收获,钱师爷很重视,城里的人,连着叛军也十分重视,毕竟所有人,都有参与种植,做过贡献。

当翠绿的玉米叶,全染上金黄,钱师爷重重敲响铜锣,“铛---”的一声,无数人,背着竹篓,冲进各自负责的玉米林中。

玉米叶依旧吃人,一拉,火辣辣的痛。

但无法磨灭他们对粮食的热爱与渴望。

望着仅隔一垄地的叛军,不少人加快手上速度,双手同时掰...对于摧毁这座城的叛军,他们自然是恨,恨入骨髓,也曾打过、骂过、排挤过。

然后呢?

然后这片土地,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

失去的人,不再回来。

李姑娘有句话说得对,万物有因,今日你弱,你就得挨打,叛军弱,所以他们也挨了打!

万事从来没有对错,只有因果。

若当初听劝,跟着跑,早点跑出城,说不定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见证眼前这一份奇迹。

可世上,没有早知道!

他们也曾想过打死叛军,报仇雪恨!

然后呢,他们又该何去何从?没有叛军,谁来修城墙?靠着他们这几百人吗?

呵呵,若真如此,结果便是城墙修不好,叛军还会冲进来,他们会再次面临城破人亡的结果。

叛军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没人知道,但北边升起的浓烟,让知晓其背后含义的人,脸色骤变,纷纷走出玉米地。

春肆:“我去召集人。”

萧扶云点头,对走来的几人说:“安北,派人在城门口四处巡逻,若发现人,即刻汇报。”

一旁的安文杰见状,跟在安北身后:“我跟你一起。”

望着已经走向城墙的李家兄妹,安北点了点头。

浓烟升起的地方,是傅叔设立的哨点。

一有异常,哨兵就会升起浓烟,以示警告。

很快,付校尉赶到城墙。

“李姑娘,要不我出城看看?”

李云溪望着北方,轻轻摇头,“如今情况不明,还不如等,等他们到来。”

“是!”

“哥,你带着萧四先回南苑,娘做了很多好吃的,你先回去瞅瞅。”

李云泽哼了一声,取出插在腰间的铁棍,单手一划拉,破空声随即响起。

这个声音,萧扶云没听到,但站在他身旁的付校尉,听得一清二楚,眼眸一转,一边感叹力道之强大,同时又望着北方,眼神越发坚定。

他的家人在来的路上,只要城墙再修高一点,任外头打的天翻地覆,丝毫影响不了他们。

城外轰隆声,越来越近。

城中掰下的玉米,也越堆越高。

担心真有水患,这一次的玉米,比去年晚了十天收,哪怕无法种植第二茬,靠着这一茬,节约一点,也能撑上许久。

再说,李云溪私下存了不少粮,怎么都饿不死。

可偏生有人来破坏这份安宁,望着越来越近的人,李云溪眸中毫无情绪,杀气却越发浓烈。

这份杀意感染着李云泽,学着妹妹那般,冷冷盯着前方,紧紧握着铁棍,只待他们靠近。

“萧四,回去!”

萧扶云朝城外扫了一眼,眸中全是担忧!

“那你小心一点。”

李云溪偏过头,笑了起来,笑得异常明艳。

“今天可是我生日呢,让我娘多做点饭,我要吃十碗白米饭,你瞧下面好多骑兵,好多马,足有上百头,让我爹把南苑的马厩收拾出来,多备点草料,一会我给他全弄回去!

还有....你!”

李云溪顿了顿,继续说:“你的礼物,我都不知道是啥,送礼物你得送到我手上,送我哥手上算什么事?我连影都没看到,回去重新给我准备一份!”

萧扶云心头一颤,一时语穷,竟不知说什么,他咽了咽,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