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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天未亮,敏月已坐在铜镜前由全福人帮着梳妆。二堂姐倚在门边,指尖掐着帕子,酸溜溜道: “三妹妹今日可真是风光。”

敏月从镜中看了二堂姐一眼,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胭脂:“我们姐妹也算一起长大,二姐姐定是舍不得我,这么早起送我,待会儿二姐姐去挑一件首饰留作念想。”

二堂姐被噎得脸色发青,“三妹妹你成亲后要照顾有心疾的妹夫,你也得好好保重自个儿身体,别像二叔,二婶一样早早走了,到时候我们得多难过。”

这话把全福人——指挥使夫人袁夫人惊住了,这指挥使佥事家二小姐怕不是个傻的,不好好和嫁去高门巡抚家的堂妹搞好关系,以后有人提携夫君子孙,还要在成亲当日说晦气话,把人得罪死,幸好这样惹祸的女子不是自己家儿媳。

二堂姐正欲再刺两句,丫鬟春草紧紧的扶着小姐胳膊“小姐,知道你舍不得三小姐,只是三小姐还要梳妆,要不您等三小姐回门再和三小姐好好说说话?”跟着这样的主子真是倒霉,蠢而不自知。不过这么蠢的主子,她做了陪嫁丫鬟,以后应该是能当个姨娘,自己若是当姨娘这个主子还是蠢点好。

二堂姐哼了声,被丫鬟拉着出去了。

全福人袁夫人瞟了眼新娘子,看到新娘子仍是微微含笑,笑容不变,是个能成事的,这样的当家主母自然要交好,赞道“我们这边境你这么美的新娘子还是头一份,”打趣道“巡抚家公子估计都得看呆了!”

敏月恭敬的给袁夫人行礼,感激道“袁夫人是有福之人,敏月能得袁夫人这种有福之人梳妆,是敏月的福气。”

袁夫人笑容满面的拍拍敏月手“以后多走动。我这上了点年岁的人,就喜欢你们这花一样年轻的小娘子。说说话自己也年轻了。”

敏月笑道“自是要经常登门的,还望袁夫人不要嫌弃。”

袁夫人就喜欢和聪明的人说话“以后,没事多和郡守夫人一起上我家去坐坐。”

巡抚府内,张灯结彩 朱色大门贴着大红囍字,仆人忙碌穿梭,喜气洋洋。

金色的晨光穿进窗棂,周叔看着儿子一袭大红织金喜袍,腰间玉带生辉,身姿挺拔如青松覆雪,忍不住红了眼眶,从儿子有心疾后,他成夜不得安眠 ,如今他也能看到儿子长大成亲了。

景宇颤着声喊道“父亲。”

今日爹爹特意换了小桃姐替他做的一身喜庆织金缎绛红罗袍,衣襟袖口暗绣祥云纹走动时金线隐现,如霞光流动。腰间束一条白玉带钩,玄色靴子,爹爹从未穿的如此隆重。

景宇看着才四十多的父亲,因着担忧自己,鬓角霜白如雪,眉间一道深纹,是多年蹙眉留下的痕迹。掀袍跪地哽咽道“父亲,是儿子不孝,害您为儿担忧。”

周叔扶起儿子,含着热泪,拍拍儿子肩膀“爹爹今儿高兴。儿子,你不知道你成亲爹爹有多高兴。”

景宇忍了泪“爹爹放心,爹爹,儿子就要出门迎亲了,我去给娘上炷香,让娘也高兴,高兴。”

景宇和周叔到了祠堂,拜过祖先后,景宇看了眼自己和爹爹的随从温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等着。”

等祠堂里只有父子时,景宇跪在娘的牌位面前,流着泪道“娘,您拿命生下儿子,儿子却未奉养过您一日。儿子如今长大成人,今日成亲,等儿子给您迎娶儿媳回来,给您奉茶。”

周叔站在一旁,也捻了炷香,轻声道“你别挂着,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儿子。你交代的让我照顾好儿女,我没有做到,女儿犯心疾我卖了大半地,也没有治好她,你在下面给我们女儿说,爹爹对不起她。今儿儿子成亲,想必你也高兴。”

等拜完了娘,景宇摆好早准备好的牌位,跪在蒲团上轻声道“娘,您当年救我一命,给我做了多年衣衫,今儿儿子成亲,您肯定高兴。儿子一会儿就出门了。”说完恭敬的给牌位磕头。

“爹爹……”景宇起身扶着爹爹。

周叔说不出话来,挥挥手让儿子快出门别误了吉时,景宇出了祠堂对守在门口的有根叔道“有根叔,爹爹要在祠堂坐会儿,你不用去叫他,他到时候会出来的。”

有根叔红了眼眶道“知道了,公子,老奴看着你成亲也替你高兴,早些出门吧。”

等周叔独自坐在椅子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仿佛看到景宇娘一张从未开怀成日忧思的清秀容颜。又仿佛看到女儿喘不出气来,憋的难受,喊他“爹爹,爹爹,我难受……”他心如刀绞又毫无办法,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抱着女儿,女儿都冷了,他都不知道,还是景宇在一旁轻轻扯着他的衣衫“爹爹我饿了。”他才知道抱着女儿从早上已经到了傍晚。

朦胧中又似看到言秋在他前面越走越远,周叔急得追得脚步踉跄,却怎么也追不上,身影也越来越模糊,突然惊醒,看到景宇给准备的言秋牌位,轻声道“我识得你时,景宇还小呢,如今景宇都娶亲啦,我如今头发白得不成样子,你肯定吓着啦。”

景宇成亲都是小桃夫妻操办 ,小桃在祠堂外站了半天,还不见周叔出来,心下着急,等会儿万一王爷来了,还得周叔亲自迎接,只得和门口等着的有根叔轻声道“我进去看看周叔。”

轻轻迈进屋子,只见周叔孤寂的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失神的坐着一动不动,小桃蹲下轻声喊道“周叔,您可是累了?”

这才把周叔喊回了神,周叔轻声道“小桃,景宇活到成亲了。”

小桃看着周叔鬓间白发丛生,哽咽道“周叔,您不用担心了,景宇以后能好好的活着,您也不用一直悬着心。他也能像常人一样娶亲生子。”

周叔满足的笑道“前几年我担忧得成宿睡不着,我不想一辈子都在送人走,好在景宇挺住了。”

小桃忍了难过 ,面上带笑,扶着周叔道“周叔,我听到仆人都在说今儿景宇骑马在大街上不知道多少人挤着看,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动道?”

周叔也笑起来“他就是长得能哄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