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初绽。程明姝坐在桌前用早膳，才夹过一枚水晶虾饺，便听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
声音尖锐急促，划破清晨的宁静。
“外间发生何事了？”程明姝第一时刻放下筷箸去看福福，发现孩子没有被吵醒，才转首问碧萝与莲杏。
碧萝透过启开的两指宽门缝朝外看去，而后回禀：“娘娘，似乎出事了，有人高呼落水。”
程明姝转念一想，画舫上人员众多，落水也轮不到她去插手，便继续用膳。
可她刚用完早膳，便有宫人来传话：“陛下请诸位贵人去素波银涛。”
素波银涛是画舫上专门宴客的地方，厅堂宽阔，可容纳不少人。
程明姝整理衣衫，前往素波银涛时，程明姝已经坐在主位，神色凝重。
宋佩英、沈念烟、苏玉珂、怀芷瑶前后脚也来了，依次落座圈椅。
最晚到的是陈润润，她先前晕马车，现在又晕船，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不出，此时现身，面如菜色，脚步虚浮。
陆明远亦到场，坐在谢临渊右下侧。
众人都坐定后，高盛康将一个宫女带进来。
怀芷瑶身后的流丹定睛一看，有些吃惊，“竟然是她？”
素波银涛中央跪地的宫女可不就是昨日与她争辩的那位呢，如今她嚣张的气焰全然不见，只剩下战战兢兢地恐惧与不安。
高盛康俯身问她：“你说晏答应落水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头招来。”
那宫女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声音却是颤得不行，“小主晚上睡眠浅，想来不准人守夜，哪怕是一丝呼吸声也会惊扰到小主，所以晚上没有人守夜。而奴婢今儿清晨准备服侍小主起身，却发现小主不见了，肯定是落水了。”
程明姝黛眉挑了挑，仔细揪住她话语里的漏洞，“晏答应只是人不见了，你为何肯定她是落水？”
那宫女急切地辩解，“小主的衣裳都还在衣桁上，她穿着寝衣能去哪儿呢？发现小主不见，奴婢找遍整艘画舫，都找不到她，除了落水，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晏依玉失踪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程明姝思忖的同时不经意觑了一眼对面端坐的陆明远，陆明远对她微微颔首，动作轻到几不可察，眼里藏着许多深意。
程明姝心中顿时了然，看来晏依玉的失踪与陆明远脱不开关系。
只是前夜听他的意思是要拿怀芷瑶开刀，怎的如今变成晏依玉了？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还是发生在自己所处的船上。谢临渊面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他扫视一圈座下的众人，沉声：“你们都仔细交代昨夜做了什么。”
宫妃消失，生死未卜，想要知晓真相和真凶，且看她的消失对谁最有利便是了。
谢临渊不会想不通这一层，所以晏依玉消失，最有利的便是船上其他的宫妃，少了一个争宠的人，她们便多了一分获宠的希望。
众人闻言，纷纷都与晏依玉的失踪撇开关系。
程明姝率先说：“用过晚膳后，臣妾带福福在甲板上观景，接近酉时后便回了屋子再未出来过。观景时，恰好遇到高大监，大监可为臣妾作证。”
谢临渊看向躬身的高盛康，高盛康笑着说：“老奴的确在傍晚时见到贵妃带着小殿下在船头甲板观景。”
接下来宋佩英与沈念烟也相继交代，两人用过晚膳都在舱室内歇息，并未出去。
陈润润忍着不适，声若蚊吟：“妾身体不适，一直都在屋内休息，陛下若不信可去唤太医，他为妾把过脉，最是了解妾的情况。”
谢临渊见她病恹恹的，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极为耗费力气，对她本就没有什么疑心。
最后轮到怀芷瑶，她眸光闪躲，难以启齿。
高盛康像是抓到了线索，眼眸一亮，忙逼问道：“怀小主为何迟迟不交代，难不成晏答应失踪与你有关系？”
“不、不是的！”眼看自己要背黑锅，怀芷瑶立时否认，“妾只是犹豫该不该说，昨日发生的事儿罢了……”
她偷偷觑了一眼陛下，谢临渊屈指在扶手上敲打，眉心的褶皱颇深，耐心即将用尽。
怀芷瑶眼一闭，不管不顾地说出昨日被晏依玉欺凌的事，“昨儿晏答应派来宫人想与妾调换舱室，理由是她的舱室离厨房近，声音嘈杂不利入眠，妾迫于晏答应淫威，不敢不从，私底下与她调换……”
她一面交代，袖子里的手捏成拳头。
一行人伴驾南巡，唯有她和晏依玉位分最低，但晏依玉骨子里改不掉的骄纵，悉数都在她身上呈现。
登船第一日，先是被她要去一个宫女，虽然陛下又加倍差了两个宫女给她使唤，但还是透露出晏依玉对她的轻视。
登船第二日，晏依玉更是得寸进尺，想与她换房，怀芷瑶秉承着不横生枝节的原则，答应了。
但晏依玉知晓换房一事上自己理亏，没有声张，怀芷瑶认为丢人，也不会主动说出。
如今却因晏依玉失踪，调查所需，她不得不和盘托出，将自己被欺凌的事儿搬到台面上，再度被指指点点。
流丹闻言也站出来附和怀芷瑶，“我家小主说得无错，晏答应总是对小主不好，换房是昨儿发生的，陛下不信可以问她。”
流丹食指指向地上的宫女，“昨日晏答应就是派她来通知我家小主换房的。”
谢临渊视线移向地上跪着的宫女，如有实质一般压在她头顶，那宫女索性把一切都交代了。
“怀小主说的是，昨儿小主的确让奴婢来问问怀小主可否更换一下屋子，但流丹却说得不恰当了，我家小主何时对怀小主不好过？”
她笑容有些勉强，却是咬死不承认晏依玉给怀芷瑶穿过小鞋。
流丹忿忿不平，就要与她对峙，幸有怀芷瑶止住她，“流丹，陛下面前勿要多言。”
流丹这才恍若泄气的皮球，顺从地退回怀芷瑶身后。
谢临渊不愿深究宫妃之间的争执，比起人命关天的大事，一点小摩擦算得了什么？
众人一番陈述下来，竟无一人的言行与晏依玉的失踪有直接关系，竟成了死局。
此刻，程明姝美眸一转，轻声说道：“陛下，虽然现在身处宫外，但臣妾执掌尚宫局，妃嫔出事，臣妾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若将此事交给臣妾来查，待查明真相后，再禀报陛下，陛下以为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