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棱在檐角折射出七彩光晕,云瑶指尖轻轻拂过银镯上缠绕的霜花纹路。
孙大人官袍下摆沾着打翻的醪糟,甜腻酒气混着他鬓角冷汗,在护城结界未散的金芒里蒸腾成怪异气味。
\"荒唐!\"孙大人攥紧腰间玉带往后挪步,玄甲卫的刀锋却随着君墨渊的剑鞘轻转,齐刷刷对准了自己长官,\"云小姐莫不是要当街伪造证物?\"
\"三月前朱雀桥坍塌,工部说是暴雨所致。\"云瑶突然抬高身音,霜雪般的裙裾扫过青砖裂缝。
她指尖挑起块沾着黑糖的账册残页,那纸页竟在结界金光中浮现出暗红血指印,\"可孙大人每月初七都要去城西酒窖——那里埋着炸桥用的硫磺木箱不是?\"
人群里炸开声倒抽冷气。
挎着竹篮的妇人突然指着玄甲卫惊呼:\"那日我男人被压断腿,官爷们抬走的碎石里就有这个红漆木片!\"她颤巍巍掏出块沾血的碎木,边缘焦黑痕迹与云瑶手中账册记载的硫磺用量分毫不差。
君墨渊的剑鞘突然压住孙大人后颈,玄甲卫佩刀霎时脱手钉入冰面。
青石板下传来龙吟般的震颤,战神佩剑\"破军\"的威压让二十名精锐齐刷刷单膝跪地,铠甲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本将倒不知,刑狱司何时改替户部查案了?\"君墨渊玄色大氅掠过满地碎冰,腰间龙纹玉珏与云瑶的银镯同时泛起幽蓝光晕。
他靴尖轻点轿辇夹层裂缝,南洋紫檀的异香混着未燃尽的蛊虫灰烬冲天而起。
雷公子在此时拨开人群,月白长衫沾着墨汁与晨露。
他身后南山书院的学子们捧着《山河志异》,书页间竟夹着与轿中香料同源的干枯蛊花。
\"诸位可记得上元灯会惊马案?\"雷公子将蛊花掷向结界,金芒中立刻显现出与孙大人玉佩相同的家纹,\"那些发狂的马匹眼瞳赤红,与方才中蛊的死士症状相同!\"
卖糖人的老翁突然捶打胸口哭喊:\"我孙儿就是被惊马踩死的啊!
官老爷当时还说孩子自己往马蹄下钻!\"他浑浊的眼泪砸在冰面,融化的水痕里竟浮出硫磺粉末。
云瑶腕间银镯突然发出凤鸣,乾坤法宝的流光裹住满地冰碴。
碎冰在空中凝成水镜,映出去年冬祭时孙大人往护城河倾倒蛊虫卵的影像。
镜中他官袍袖口沾染的南洋朱砂,正与轿辇夹层暗格里的密信印鉴严丝合缝。
\"这...这是妖术!\"孙大人踉跄着要去踩碎水镜,却被结界反弹的气浪掀翻在地。
他怀中跌出半块虎符,上面沾着的蛊虫黏液还在滋滋腐蚀青铜纹路。
君墨渊剑锋轻挑,虎符凌空落入云瑶掌心。
她指尖抚过被腐蚀的\"骁骑营\"字样,忽然对着西南角酒楼嫣然一笑:\"刑部存档的虎符图谱,此刻应当正在张侍郎宴客厅的暗格里生霉吧?\"
二楼雕花窗砰地关闭。
但眼尖的货郎已经尖叫起来:\"那是礼部王大人的马车!
他车辕上怎么也有硫磺痕迹!\"人群如炸锅蚂蚁般涌动,不知谁砸出的烂菜叶糊住了孙大人的鎏金官帽。
\"都给本官住手!\"孙大人扯着嘶哑的嗓子举起明黄绢帛,绢帛边缘五爪金龙的鳞片在结界中泛着诡异青紫,\"圣谕在此!
云瑶抗旨不遵当诛九族!\"
君墨渊突然轻笑出声。
这笑声裹挟着战场煞气震碎三丈内冰凌,他剑尖挑起绢帛对着日头:\"去年秋猎,陛下被毒蜂所蜇时,孙大人递的'龙血草'可还剩下半株?
需要本将请太医令来辨辨这绢帛熏的什么香?\"
云瑶在此时按住震颤的银镯,乾坤法宝里传来海浪般的灵力波动。
她状似无意地抚过货郎推车,车底暗格突然弹开,数十封盖着南洋火漆的密函如白蝶纷飞——那正是三日前从雷公子书房暗格里消失的\"罪证\"。
\"哎呀,这不是孙大人上个月赏给货郎的'西域葡萄干'么?\"她弯腰拾起密函时,发间玉簪突然映出轿辇底板夹层的机关图。
围观的铁匠师傅瞪大眼睛,他打制了二十年的兵刃,绝不会认错图中暗器槽的制式。
长街尽头的诵诗声突然化作惊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雷公子展开的《山河志异》哗啦啦翻动,每页空白处都浮现出血色账目。
书页飞散处,南山书院的白鸽正衔着同样染血的碎纸飞向六部衙门。
云瑶踩着孙大人瘫软的官袍走向轿辇,银镯轻叩轿顶刹那,暗格里突然滚出颗鲛人泪化的明珠。
她绣鞋踩着明珠映出的南洋海图,笑吟吟望向西南角紧闭的雕花窗:\"诸位说,这些通敌证据该送去哪里烧呢?
是骁骑营的火把堆,还是...刑部尚书的书房暖炉?\"云瑶腕间银镯突然迸发出万道霞光,乾坤法宝的灵力如涟漪般荡开。
青石板缝隙里钻出星星点点的萤火,每簇光晕中都包裹着卷泛黄的信笺——那正是三年来被篡改的赈灾文书与伪造的民意请愿书。
\"去年江南水患,孙大人门客在茶楼说书时,可没少编排我父亲克扣粮饷。\"她指尖轻点萤火,光晕中立刻浮现出说书人从孙府侧门接过银锭的画面。
文书上朱砂批注的\"刁民暴动\"四字,正与被撕毁的真实万民伞上\"青天在世\"的绣纹重叠。
挎着菜篮的老妪突然扑向孙大人:\"我儿在灾区施粥反被污蔑下狱!\"她枯瘦的手掌从怀中掏出半块霉变的饼,那粗粝饼面上赫然印着户部专用的\"赈\"字火漆纹路。
萤火映照下,饼屑簌簌落地竟化作金粉,与孙大人腰间荷包洒出的金瓜子如出一辙。
君墨渊剑锋轻转,剑气削断孙大人官帽系带。
镶着东珠的乌纱帽滚进人群,被个跛脚乞丐用竹竿挑起:\"这不是上月赈济流民的功德箱里丢失的贡珠么?\"珍珠在结界中泛起血光,内里浮现出孙府管家与当铺掌柜密谈的虚影。
\"诸位请看这份礼单。\"云瑶突然从银镯中抽出一卷泛着海腥气的鲛绡,展开时漫天飘起咸涩水雾。
鲛绡上墨迹遇水显形,记录着六部官员收受南洋珍宝的明细。
当看到\"朱雀桥石料换作珊瑚摆件\"时,铁匠抡起铁锤砸向轿辇,紫檀木应声裂开,露出夹层里嵌着的血红珊瑚枝。
雷公子突然高举染血的书卷:\"《山河志异》第八卷记载,南洋珊瑚遇蛊虫汁液便会...\"他话音未落,货郎推车暗格中突然射出支弩箭,精准穿透珊瑚枝。
紫红汁液喷溅在孙大人的明黄绢帛上,五爪金龙瞬间溃烂成青黑色蛊虫,在结界中发出刺耳嘶鸣。
\"妖物!
这是妖物!\"孙大人疯狂踢打着满地蠕动的蛊虫,官靴上金线绣的云纹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他腰间玉佩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玉竟在半空拼凑出骁骑营布防图,图中标注的粮草库位置正与货郎推车暗格里的密函重合。
云瑶轻抚银镯,法宝中涌出的清泉裹挟着布防图流向刑部方向。
水痕在青石板上蜿蜒出龙飞凤舞的字迹——那竟是三日前被焚毁的谏院奏折原文。\"诸位可还记得西山猎场惊驾案?\"她突然转向脸色惨白的孙大人,\"当时找到的刺客腰牌...\"
\"是骁骑营的玄铁令!\"卖糖人的老翁突然从怀里掏出块焦黑的铁牌,\"我捡到这块牌子时,刑狱司的人追了我三条街!\"铁牌在结界金芒中逐渐褪去焦痕,露出背面用蛊虫体液篆刻的孙氏家徽。
人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菜叶与碎石如暴雨般砸向玄甲卫。
君墨渊的佩剑突然插入地面,剑气激起的冰墙将孙大人困在方寸之地。
冰面倒映出他扭曲的面容,与乾坤法宝中浮现的密谋影像重叠成诡异的画面。
\"本官...本官这就回宫复命!\"孙大人扯着破碎的官袍往外冲,却被结界反弹的力道掀了个跟头。
他腰间跌出的翡翠鼻烟壶滚到云瑶脚边,壶盖开启时涌出的不是烟丝,而是裹挟着硫磺味的南洋密语——那声音正在重复\"三日后子时\"的暗号。
云瑶与君墨渊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战神袖中突然飞出一只玄铁隼。
那隼鸟叼起鼻烟壶冲上云霄,羽翼扫过的轨迹在空中燃起靛蓝色火焰,隐约拼凑出边关要塞的地形图。
\"多谢诸位父老仗义执言。\"云瑶对着人群盈盈下拜,腕间银镯忽然飘落细碎光点。
光点触及之处,被玄甲卫踩烂的糖人恢复如初,老妪破旧的棉袄绽出新棉,连青石板裂缝都生出嫩绿草芽。
百姓们望着这神迹般的景象,呜咽着跪成一片。
君墨渊伸手拂去云瑶鬓角霜花,指尖在触到她耳垂时微微一顿。
战神冷峻的眉眼在结界光晕中柔和下来,轻声道:\"西南角的雕花窗开了。\"
云瑶余光瞥见酒楼窗缝中寒光一闪,唇角勾起讥诮弧度。
她故意抬高声音:\"今日收获的证物,不如现在就送往...\"话未说完,银镯突然爆发尖锐鸣响,法宝空间内的海浪声竟化作实体化的音波,将西南方射来的淬毒暗箭震成齑粉。
货郎突然指着天空惊叫:\"那是什么!\"只见乾坤法宝投射的水镜影像中,本该在刑部存档的虎符图谱正被人用烛火炙烤。
图谱边缘卷起的焦痕里,渐渐显露出半张盖着凤印的和亲诏书。
云瑶瞳孔骤缩,腕间银镯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
君墨渊迅速握住她的手腕,战神掌心腾起的赤金火焰顺着镯纹游走,却在触及内侧鲛人泪珠时,映照出南洋海图上某个正在移动的猩红标记。
\"姑娘!\"雷公子气喘吁吁地挤过人群,月白长衫沾着新鲜墨迹。
他颤抖着展开半幅被撕破的《山河志异》,空白处正缓缓渗出血字——那字迹竟与云瑶母亲临终前写的绝笔信一模一样。
君墨渊的佩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预警,云瑶腕间银镯应声裂开道细纹。
法宝空间里传来海浪滔天的轰鸣,某个被封印的琉璃瓶正在剧烈晃动,瓶身上浮现的星象图与今夜子时的月食轨迹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