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前世的性子,有男人敢打她,夏时锦定是要当场讨回这巴掌。
但她深知,眼下的情形,愤怒和哭闹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要找到长留,就要忍气吞声,不能意气用事而因小失大。
摆正姿势,夏时锦在萧泽身前五体投地跪下。
她压着情绪,哽着声音求道:“臣妾......恳请皇上准允出宫。”
刚刚打过夏时锦的手仍垂在身侧微颤,萧泽亦是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他也怪自己被莫名的醋意和恼怒冲昏头脑,对夏时锦动了狠手。
可谁让她不知好歹,为了区区一个太监,当着群臣的面儿顶撞他。
他是一国之君,是九五至尊,她夏时锦怎么敢的?
萧泽不由疑惑,他在夏时锦的心里,地位莫不是连那个长留都不如。
万般恼怒,都在夏时锦抬头仰望他的那个瞬间,悉数偃旗息鼓。
白皙的面颊上,那清晰且泛红的指印,落在萧泽的眼底尤为地刺眼。
只见夏时锦哭得梨花带雨,脆弱可怜,瞧得夏泽一颗心登时便软了下来。
一瞬间,脑子里是万千思绪。
他本是要对她好的,慢慢等她对自己重展心扉,可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不就是出宫一趟,依了她又有何不可?
宠一个人,疼一个人,不就该满足她的所有需求?
讨好她都还来不及,怎就动手打了她?
悔意如潮水滚滚而来,放下君王高高在上的架子,萧泽俯身,猛地将夏时锦拦腰抱起,同长留冷声高喝道:“备车,出宫!”
手臂上尚未痊愈的箭伤再次崩裂,渗出的鲜血在那一处黑色的衣料上,洇处一片深色的痕迹。
萧泽全然无视伤口的疼痛,在众目之下,抱着夏时锦离开了宴席。
宫廷茶馆。
夏时锦叫来了茶馆内的所有伙计,还有宫中派来的嬷嬷,以及专门保护长留公公的禁卫军。
她一一问询了解情况,很怕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启禀皇后娘娘,长留公公是酉末时分来的茶馆。”
“来了茶馆后,长留公公便一直在专供他休息的房间里,并未出过茶馆。”
“属下几人也始终守在房门前,不曾离开过半步,长留公公若是出去,属下怎会不知道?”
......
接连问了几人后,夏时锦断定长留这是被人给掳走了。
来到长留在茶馆休息的那间雅房,夏时锦四下打量。
屋内,一切物品都摆放整齐,并无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
夏时锦同守在门前的禁卫军问:“中间可有人进来过?”
“回禀皇后娘娘,倒是有个小厮上来给长留公公送了壶茶,说是每次开唱前,长留公公务必会喝的润喉茶。”
禁卫军答道:“但那小厮送了壶茶后,很快就走了,并未多做停留。”
夏时锦走到窗边,推开了轩窗。
这间房位于茶馆的二楼,对着的是茶馆后面停放宾客马车的后院。
虽有一定的高度,可想从外面人不知鬼不觉地翻进来,再从这里面带个人下去,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观察了一番,夏时锦在脑子里预演了一遍事情发生的经过。
长留在这屋子里休息,小厮进来送润喉茶,那润喉茶应是被人做了手脚,长留喝后昏迷不醒,事后便有人翻窗进入,又翻窗将长留带走,然后将人藏进停在后院的马车里,把人拉走。
所以,无人见过长留离开这间屋子,而长留就这样莫名地蒸发消失了。
夏时锦命人找来那送茶的小厮,几番威逼利诱后,也没问出个结果。
显然,那茶里的药应不是小厮下的。
会是谁掳走了长留呢?
绑人的目的无非有两种可能,一为财,二是仇怨。
长留虽是个太监,可上京城人人都知道长留是宫里的人,是她夏时锦的人。
敢动官家人的,也定是有身份地位之人。
为财,怕是有命得,没命花。
所以排除这些,只剩一个可能,便寻仇报复。
长留在她身边做事,自从接管御膳房那边的差事后,没少得罪柳家的人。
而前不久,柳太后的连公公也死在温泉行宫里。
夏时锦十分肯定,长留失踪一事,是柳太后命人干的。
若事实真如此,那长留的生命便有危险了。
上京这么大,他们会将长留带到何处呢?
是时,萧泽带着秦野等人从外面进来。
“周围朕命人都仔细搜过了,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
“阿野刚刚也去城门那门确认过了,城门早在黄昏时分便落了锁,所以,长留仍在这上京城中。”
夏时锦的肌肤薄嫩,那一巴掌打得到现在都还没消肿,看得萧泽愈加自责。
萧泽从九思公公手里接过放了冰的香囊,走到夏时锦身前,轻轻敷在他掌掴的那侧脸。
万般愧疚,在此刻都化成了温柔的安慰。
“阿锦放心,只要加大搜寻力度,今夜定能找到长留。”
这突如其来的好,让夏时锦倍感压力。
她偷偷瞧了秦野一眼,很怕他会在意萧泽的这番亲昵之举。
好在秦野故意偏过头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还得靠萧泽来寻找长留,夏时锦此时就算再厌恶嫌弃,也尽力装出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
“多谢皇上,皇上仁德,长留定会感激不尽。”
“只要你不怪朕便好。”萧泽话锋陡转,问:“皇后看了一圈,可有什么想法?”
夏时锦将自己的分析同萧泽讲了一遍。
萧泽思忖了片刻,似有顾虑。
“若是大张旗鼓去搜柳家所有的府邸,只怕会惹来旁议。”
秦野闻言,主动道:“微臣愿意带人偷偷潜入各个柳家府邸,帮皇后娘娘寻找长留公公的下落。”
夏时锦目光殷切地看向秦野。
“那就拜托秦统领了。”
秦野微微颔首,示意让她放心。
夏时锦忽然想起柳太后身边那个清秀小僧。
原书中,曾写这小僧借着太后的宠爱和柳家的势力,后来私下干起了拐卖少女的勾当,专门给各地富商官宦提供玩乐的瘦马和禁脔。
而城中的灵顺寺,便是他藏人关人的一个窝点。
回想起几日前,柳太后刚刚传懿旨,说要让那小僧做灵顺寺的主持。
思及至此,夏时锦叫住了秦野,叮嘱他再去灵顺寺那边瞧瞧。
另一边,宫宴散去后,王姬苏雅吵着要去灯会,萧时宴便安排了几名侍卫随同陪护。
自己则带着一名侍卫和车夫,坐着马车,朝番馆的方向而去。
萧时宴始终惦念着夏时锦那边的事。
他头靠着车壁,眸眼紧阖,手里习惯性地捻着佛珠。
脑海里,不停循环浮现夏时锦被萧泽扇了一巴掌的场面。
良久,他抬手叩了叩车壁,漠声同车外的手下下令。
“去西坊鬼市,让那几个暗桩去各处打听下,最近谁接了绑人杀人的活计,尤其要留意下东家是姓柳的。”
“若是寻到了,就让他们送信到将军府。”
侍卫应声而去,而马车则乘着夜色继续朝番馆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