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予诺的过去
寒冬腊月,八岁的苏予诺,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欧式雕花窗台下,像一只被世界遗忘的小猫。
她透过蒙着一层薄霜的玻璃,望向庭院里那棵光秃秃的腊梅。
风,冷冷地吹着,吹得腊梅那干枯的枝条微微晃动。
这棵腊梅,是母亲叶婉清生前最爱的树,每到花开时节,满院的芬芳,承载着苏予诺最美好的回忆。
可如今,母亲已经离开两年了,腊梅树上挂满了冰冷的冰晶,就像苏予诺此刻的心,寒冷又孤寂。
在这两年里,父亲苏云恒仿佛丢了魂。
他把自己整日锁在房间,与酒为伴,浑浑噩噩,对公司的事不管不顾。
苏氏集团短短两年间,被林氏集团暗中蚕食了近两成股份。
苏老爷子虽已年迈,却不得不重新出山,回到董事会主持大局。
家中的大小事务,则被林诗慧接手。
在苏老爷子面前,林诗慧总是装出一副乖巧懂事、温柔贤淑的样子,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说话轻声细语。
可苏老爷子心里清楚,她有些行事做法实在让人难以苟同。
但一想到是自己儿子先犯下的错,如今自己又分身乏术,实在无力处理这些家事,也只能对她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诗慧在苏家的地位愈发稳固,也变得越发肆无忌惮。
那些佣人,一个个见风使舵,眼里只有这位新夫人,对原配所生的苏予诺,渐渐没了敬畏之心。
曾经那个像小太阳般活泼开朗、天真无邪的苏予诺,在母亲离世和家庭变故的双重打击下,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变得沉默寡言,小小的年纪,眼中却时常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落寞与哀伤,性格也变得孤僻古怪 。
今天,是苏予诺的生日。
以往,这个日子是家里最温馨的时刻。
妈妈会早早地起来,亲手为她做一个漂亮的蛋糕。
爸爸会放下公司里堆积如山的事务,留在家里陪她,并亲自下厨为她和妈妈做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爷爷也会早早起来,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放在她的床头,等着她惊喜的尖叫。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父亲依旧沉醉在酒精的世界里。
爷爷在公司忙碌到深夜,被各种事务缠身,也将这个特殊的日子忘得一干二净。
林诗慧却准备了一个精致的蛋糕,上面点缀着鲜红的草莓和精致的奶油花。
她脸上挂着那让苏予诺感到不适的假笑,轻声细语地说道:“予诺,今天是你的生日,想吃蛋糕吗?”
苏予诺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疏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佣人见状,立马谄媚地开口:“大小姐,你喊夫人一声妈妈,这个蛋糕就归你啦。”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苏予诺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她气得小脸通红,大声喊道:“她不是我妈妈,我有自己的妈妈!”
林诗慧和佣人听了,却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令苏予诺愤怒、害怕。
林诗慧低头,鲜红的指甲轻轻刮着苏予诺的脸,就像毒蛇吐着信子,讥笑道:“你妈妈坟头的紫藤该结冰棱了吧。”
苏予诺感到浑身冰冷,颤抖着身躯推了林诗慧一把:“不许你这么说。”
林诗慧脸色骤变,原本温柔的面容瞬间扭曲,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别让她哭了,把蛋糕喂给她,拍张照片发给老爷子。”
苏予诺拼命挣扎,大声喊道:“我不吃你的东西!”
在激烈的挣扎中,蛋糕不小心掉落在林诗慧镶满碎钻的鞋子上。
林诗慧看着被弄脏的鞋子,脸上瞬间露出嫌恶的神情,恶狠狠地盯着苏予诺,骂道:“贱蹄子,知道这双鞋子多贵吗?真是不知好歹!”
随后,林诗慧指使佣人将苏予诺死死按住,自己捡起掉在地上的蛋糕,恶狠狠地往苏予诺嘴里塞,恶声恶气地说:“我让你吃你就得吃,别给我不识抬举!”
苏予诺在极度的愤怒和恐惧下,情急之下狠狠咬了林诗慧一口,然后挣脱佣人的束缚,哭着跑了出去。
她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妈妈,妈妈,你在哪里,诺诺好想你。”
苏予诺一路狂奔,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跑了很远很远,直到嗓子沙哑得发不出声音,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迷路。
冬日的深夜,寒风凛冽,郊区的风如同一头头咆哮的野兽,肆意地吹打着苏予诺瘦小的身躯。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小脸被冻得通红。
她蹲在地上,无助地蜷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地呢喃:“妈妈,诺诺好害怕,妈妈……”
哭了许久,苏予诺强忍着身体的寒冷和内心的恐惧,迈着冻得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回走。
天空中,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风也越刮越大。
苏予诺的心剧烈跳动着,她顾不上寒冷、害怕,只知道必须尽快找到回家的路。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苏予诺瞬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她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苏予诺发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而且也是个孩子,犹豫片刻后,她便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后面。
苏予诺走得很慢,不一会儿,前面的人影就消失不见了,她又再次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恐惧如潮水般再次袭来,苏予诺忍不住再次呜咽起来。
“喂,小团子,你是迷路了吗?”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予诺被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应声。
顾晏泽缓缓走近,仔细打量后,确认了她就是苏家那个可怜的小姑娘。
看着她因为恐惧而紧握的拳头,还有被寒风吹得冻伤的小脸。
顾晏泽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苏予诺身上:“别怕,我不是坏人,把衣服穿好,我送你回家。”
顾晏泽把衣服给苏予诺后,自己只剩下围巾勉强遮挡着脸和脖子。
苏予诺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救命稻草,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晏泽身后。
雪越下越大,苏予诺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几乎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顾晏泽在她前面蹲下身,说道:“上来吧,你走得太慢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冻死在这里的。”
苏予诺没有说话,只是乖乖地爬到顾晏泽背上。
不知走了多久,苏予诺在顾晏泽的背上渐渐睡着了。
顾晏泽的双腿也越来越沉重,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
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与雪花混在一起。
渐渐地,远处传来呼喊声。
“大小姐!”
“诺诺,你在哪里?诺诺!”
顾晏泽听到呼喊声,连忙把苏予诺喊醒:“你家人来找你了,你乖乖在这里等着。”
等到苏予诺清醒过来,只听到呼喊声越来越近,可却不见顾晏泽的身影。
苏予诺站起身,四处张望,焦急地呼喊:“大哥哥,你去哪儿了?大哥哥!”
这时,苏老爷子也发现了苏予诺,他连忙跑过来,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诺诺,可算让爷爷找到你了。”
回到家后,苏予诺因为受了风寒,发起了高烧,昏迷中,她嘴里时不时地喊着:“大哥哥。”
要不就是喊:“妈妈。”
苏予诺醒来后,第一时间求着苏老爷子寻找送她回家的大哥哥,可茫茫人海,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个温暖的身影。
经过这件事,苏老爷子也明白林诗慧根本容不下苏予诺。
苏老爷子只能将苏予诺带在身边。
然而,仅仅过去了半年,苏予诺再次遭遇意外,差点淹死在家中的池塘。
那天,苏老爷子怒不可遏,让人把苏云恒从房间里拖到祠堂。
看着眼前这个颓废至极的儿子,苏老爷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地打了他。
苏云恒躺在祠堂冰冷的地板上,怀里还紧紧抱着叶婉清的照片。
他眼神空洞,面容憔悴。
苏老爷子痛心疾首地说道:“苏云恒,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小婉走了,我们都很悲痛,可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你和小婉的女儿啊!”
苏老爷子努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继续说道:“两年多了,你有多久没去看过诺诺了?她长高了,却也变得沉默寡言,你知道吗?诺诺已经有了抑郁的倾向。你失去了小婉,觉得生活没了意义,可你有没有想过,诺诺同样失去了妈妈,你现在这样,和让她失去父亲有什么区别?”
苏老爷子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半年前,诺诺大半夜跑出去,差点就找不回来了。前几天,她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池塘里,要是再晚发现一步……苏云恒,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苏老爷子说完后,转身走出祠堂,但他并未离开,而是站在门外。
听着里面渐渐传出苏云恒痛苦的哀嚎声,拄着拐杖的苏老爷子险些站不稳。
直到里面彻底没了动静,他才默默离开。
自那以后,苏云恒重新回到了公司。
他仿佛换了一个人,手段狠辣,清除内鬼,逐渐稳固了苏家的地位。
不仅如此,家里的佣人也被陆续换掉,林诗慧每天像疯了一样,在家里大喊大叫,摔东西,肆意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苏老爷子心力交瘁,无力再管这些琐事,带着苏予诺前往苏城。
离开前,苏老爷子曾想把苏曼彤也一并带走,却遭到了林诗慧的拒绝。
起初两年,林诗慧每年还会带着苏曼彤去苏城看望苏老爷子两三次。
后来,苏云恒依旧对林诗慧不理不睬,林诗慧也懒得再伪装,也不再去看望苏老爷子。
就这样,苏予诺在苏城度过了十年时光。
在苏城的十年,是苏予诺重获新生的十年。
在爷爷与舅舅舅妈的关怀下,她慢慢从过往的阴霾中走出。
因为叶家和南家交好,她结识了南嫣。
初次见面,南嫣讨厌苏予诺不爱说话,苏予诺同样也嫌弃南嫣太聒噪。
南嫣认为,苏予诺是这世上唯一讨厌自己的人。
谁能料到,在一次绑架中,记下车牌号,并迅速报警、报信的那个人是苏予诺。
从那以后,南嫣就向所有人宣布,苏予诺是她南嫣一辈子要护着的人。
南嫣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她的笑声,能穿透苏予诺心中那层厚厚的壁垒。
十年时间让她们从朋友变成家人。
而这十年间,还有一个人的名字经常出现在苏予诺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