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允是个注重享受自身享受生活的人,能注意到细枝末节的缺失,富有生活情调。绿植盆栽、摆件照片,但他对陈均安有点控制欲,总是会过分侵占那人的空间,毫无分寸距离感,双手控制不住去整理陈均安放置好的资料文件,重新摆放。
搞得陈均安每次居家办公都得问他。
不会有责备,只会是默许纵容。
陈父坐在真皮办公椅上,那双阴冷混浊的眼悄无声息打量面前相貌出众的男人。这个人叫晁允,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差不多在八年前,那时候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陈均安会和这个人纠缠至今。
摘下有色眼镜,除去和自家儿子不清不楚的污点。陈父承认这个人优秀到极点,华大双学位提前毕业,三年多的时间进入司法部门成为京城司法厅一把手,连连升职得到重用。
政法系统响当当的大人物张齐风是他干爹,还有个一级警监的师父。大检察官是他母亲,也就他爸游手好闲但也是人脉广远。
陈父分析估量眼前人的价值,遗憾于晁允如果是陈均安的好兄弟,亦或者自己有个女儿,就不用闹的这样撕破脸。
他轻叹一声,和高来红吵架吵得嗓子疼。轻咳几下,缓和语气说:“两个男人,终究是没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自古以来男子成家立业,男女婚姻顺应天意,你和陈均安这段感情不过是两个人一时昏了头,违背祖宗做不得数。”
晁允听他扯东扯西,扯天意扯老祖宗,觉得好笑:“真是这样吗?还是你觉得我自身的价值无法带给陈均安,想要寻求一段稳定的合作关系呢?你觉得我和陈均安两个人不会有孩子,在国内结不了婚没有法律保障,认为我们随时随地一拍两散,甚至担心我贪图你们家财产,想要拿你们家当垫脚石。”
“说的不错。”陈父没有否认。
男人是贪婪狼子野心,狠辣毫无下限的。这个社会对男人的要求就是这样,你的不择手段低劣不堪是会被夸赞崇拜的。
因此,陈父戒备晁允。
他表面上不敢对晁允有所动作,实际上这几年背地里为了除去这人费尽心思伪造不少意外。
晁允爱陈均安,拦住了父母的反击默默咽下这口气。
就在陈父打算再来几次彻底弄死他时,敏锐察觉晁允是在收集证据,迅速收手。只是午夜梦回也会遗憾,那次九三大道上的连环车祸,怎就没能弄死他。
陈父感叹:“你这几年爬的够高的。”
“对的。”晁允坦坦荡荡,“没少走后门走关系,这一路我肯定不清白。”
“你来找我想说什么。”陈父低头恰好看见办公桌上的一张合照。两个男生站在京大校门口,身后是来往路人。脑袋互相靠着黑发棕发交缠,模样亲密。
他儿子眼含笑意,旁边男生手臂紧紧搂着他竖起剪刀手,笑容灿烂张扬。陈父判断这张照片应该是上大学那会儿。
晁允没有说话,转身在书柜上拿出文件袋。他没有藏,明晃晃放在最高处,直白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等人发现。
只不过陈均安办公从不抬头,一无所知。
“三年多以来,我行贿、搞政治攀附以及五次违规的十二项证据,整理齐全都在这个文件夹里。您过目。”
晁允将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推过去,滋啦一声。微低着头棕色碎发半遮半掩眉眼,陈父却能透过发梢看到那双沉而亮的眼睛。
“这是我的把柄,您可以随时送我进去。这同时也是我奉上的最大诚意。我知道空口无凭,没人会相信永不背叛的承诺,我会把主动权交到您的手里。”
“我这三年来搜集许多扳倒您的证据,尤其是当年九三大道的车祸,我手里有关于您的致命证据。在文件夹最后一张,您可以处理掉,从此当作不曾发生。”
“现在,我和陈均安有了比婚姻还要牢固的关系。”
这番话说完,就连在官场沉浮大半辈子,见惯大世面的陈父,都有些怔愣回不过神,随后就是无法理解。
他心有怀疑打开文件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清楚内容后瞳孔地震,老脸煞白。
“你小子。”他不可置信喃喃,“你小子……”
晁允余光扫到桌上两人合照,突然眯眼笑。
“这值得吗?”陈父第一次正视这段感情,在他的世界里是无法理解不能认同这样的牺牲的。“你就不怕我直接送你进去?”
“您不会的,我在未来能够带来更多价值,远高于任何人。”
晁允说完笑出声,手背抵住额头笑得无奈。他又把主动权送出去了,授人以柄,被捏住咽喉生死仕途都被掌控。
没办法啊,他和陈均安之间,向来这样。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把主动权交到那人手里,任由自己陷入被动地位。
在鱼死网破和分道扬镳之间,他深思熟虑做出这个决定。如果真的要舍弃要退让,就让他晁允来吧。
谁让他这样爱他。
……
楼下,保姆被晁允这个小心眼的用双倍工资偷偷辞掉,只好让陈父带来了那些人收拾现场。
高来红正在打电话骂人,陈均安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哈欠。
“回到国内不适应?”高来红打完电话问他。
“……”陈均安不自然僵滞,后又点头。
高来红低头翻包找镜子补妆,突然开口:“他们聊,我们也聊聊,聊聊你和晁允的事情。”
“我爱他,不会和别人在一起。”这些话,陈均安都已经说倦了。
高来红补完口红抿嘴,勾起笑容说:“不结婚,孩子总得有的吧。爸爸妈妈不可能永远不死。”
“我和晁允能把自己顾好的。”陈均安没有再提领养的事情,据他所观察晁允不喜欢小孩子,并且抗拒陌生人已经到踏进家门都不太乐意的地步。
小气鬼。陈均安轻笑。
高来红盯着镜子里经历岁月逐渐沧桑,死气沉沉的双眼。突然就叹气感慨:“不让你去联姻了,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没意思,整个人的人生都变得没意思。你一和他有肢体接触就犯恶心,被迫还是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辈子都和这令人作呕的脏东西绑定,都快被熏臭了。”
这态度转变让人猝不及防,四年前的种种还历历在目。疯狂的、压抑的、痛苦的争执对抗,现在想想还是后背发凉心口堵塞。
“为什么?”陈均安不懂,他不懂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高来红只是耸耸肩,笑得坦率可悲:“不知道啊,可能是那天参加了高中同学的葬礼。我盯着那灰白照片看,总觉得这辈子就像场梦一样,什么都没得到,一辈子努力都是在为了给你爸铺路。”
“那照片上的男人五十岁左右,我看着还挺意气风发的,和大学谈恋爱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唉,他说他没有和别的女人上床,他说他遭人陷害,他一直和我解释甚至下跪求我……我其实也都看得出来。转过头回看我这一辈子——”
高来红顿了顿,对着陈均安温柔一笑,流露出诉说秘密的亲昵:“我回过头看,我还是爱他,只是我不承认。”
可怜,陈均安不止一次觉得他母亲可怜。从父亲混乱的私生活到事业上的重重压力,再从常年不回家到开始养和初恋有所相似的情人。
她这一生,大多数都是不开心的。
高来红轻声慢语和他讲:“我不会要求你结婚联姻,但是你得有自己的小孩。陈均安,我不是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劝你,我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我……”
“不会有。”陈均安出声打断,有点难以启齿:“我不会有小孩,我,我在国外做了结扎手术。”
“什么手术?”高来红瞪大眼睛,第一反应就是质疑:“怎么可能呢,别开玩笑,你在国外有张助理看着,五个保镖围着,根本没有机会。”
“曼哈顿南端靠近哈讯河,纽其利大道的158号拐角有个私人诊所,拉美裔的maria是给我做手术的医生。你可以去查。”
说的太详细,太过于肯定。这让高来红皱了皱眉,依旧不愿相信:“这不可能,张助理和那五个保镖可不是吃干饭的。”
“那次枪击案,我其实早就跑了。当时我和张助理他们走散,天时地利就去做了手术,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后来找到诊所,maria是我花钱买通的,张助理只以为是伤了大腿。”
高来红缓了缓,明白意思后气笑:“你遇到枪击案不先想着逃跑,先去做个手术?陈均安你是不是疯了!”
“我想了很久,在国内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对身体伤害小,手术也快,虽然疼但是恢复快,只是一直没说而已。”陈均安不说,他觉得这件事有点丢人,难说出口。
高来红知道他不是弄虚作假的性子,没忍住怒火再次摔了镜子,咬牙:“但凡你爸有你这个觉悟,我都用不着每个月带人去打胎。”
“……”陈均安不想多聊,沉默不说话。
“可以复通的。”高来红燃起希望。
“成功率不高,还有我的身体我做主。”
高来红此时此刻理解赞成陈父,她儿子真的是固执己见执迷不悟,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国内做这种手术的年轻男人寥寥无几,都好面子生怕伤了男性自尊。到了陈均安,主动去做,背着人偷偷去做,他才二十几岁啊!!
高来红皮笑肉不笑给楼上陈父发去信息,疲惫挠头恨不得把陈均安脑子里的水也挠出来。
陈均安只想跳过这茬,默默打开手机,继续放上次看一半的恐怖电影。
他不想提,怪丢脸的。
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均安闭了闭眼,选择用抱枕挡住脸。
他听到晁允的哽咽:“这几天还好好的呢,它可正常了。怎么回事啊,我的小安都经历了什么啊。陈均安!你好狠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狠,他只知道自己尴尬得快要钻地缝里去。
“没什么影响,和以前没区别。”
“有区别!我是男人我知道!”
陈均安按紧挡住脸的枕头,早知道就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