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蓝色的瞳孔在回忆的刹那,似乎再一次被那一抹吞人的火光点亮,将祁途无情的拽回了曾经痛苦的过往。
那是由无数黑白卜告铸就的场景,他似乎主持了一场又一场的葬礼,在痛苦和麻木中习以为常的念着悼词。
逝者的名字换了又换,他身边的人也一个又一个的减少。
直到最后一个也挡在了他的面前死亡,当温热的鲜血溅射到眼角,似乎也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亲自点燃了那片火海。
然后站在了最高处一跃而下。
祁途已经不记得自己烧的是哪座庄园,背后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只记得被自己被烈火焚烧的时候很痛。
从高处掉下来没死的时候也很痛,但他已经疲惫到流不出眼泪了。
“好累。”他的嘴角溢出鲜血。
“好疼。”他的意识逐渐消散。
疼……祁途缓慢的闭上双眼,直到最后他留给这世界的遗言,似乎也就只有这短短的四个字。
然后义无反顾的走向死亡。
火海中,耳边还萦绕着火焰灼烧人体肌肤的声音,但就在祁途的意识要彻底消散前的那一刻,他却听到了随时而来的脚步声。
紧接着他感觉整个人都被拽了起来带走。
再之后他的意识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是扭曲而混乱的记忆,他看到自己好像躺在过手术台上,周围都是杂乱无章的声音。
“不行,病人的求生欲很低,快!上手段!”
“糟糕这种大面积的烧伤,面部全部都被毁掉了,快把最新的仪器拿过来。”
“可是那批仪器还在试用阶段,哪怕恢复也肯定变不回原本的样子啊,倒是可惜的那张好脸。”
“管他呢,先救回来再说,反正按好看的方向整就对了。”
祁途能感受到这群人在救自己,但他一点都不想活,他宁愿在火海中死去。
可往往事与愿违,在祁途混乱的记忆中,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关起来了。
被关在了一个房间中,在这里他根本就没法死,但他也不想再抵抗了,他就那样了无生气的坐在房间的床边。
直到一个人亲手推开了他的房门,并将一瓶瓶药摆在了他的面前,声音带着蛊惑般的诱哄。
“很痛苦吧没事的,把这些吃了,你就能忘掉过去的一切了。”
“你应该很清楚吧,有时候把那些糟糕的事情忘掉,有一个新的开始并不是一件坏事。”
“而且你看。”对方拿来一面镜子放在了祁途的面前,并且双手轻松的扶住了对方的两边肩膀,让他往镜中看去。
那一刻,祁途清晰的看到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身后就是含笑的声音。
“你还有一张全新的脸,庆幸吧,我们拥有最先进的科技,虽然已经没法恢复你原本的样子,但根据你的骨骼,进行精准植皮,样貌也同样不差不是吗。”
对方接了杯水,然后帮他把药倒在了掌心,半是蛊惑半是强硬的说:
“所以来吧。”
“反正你都已经这么糟糕了,又还有什么可怕的,而且你应该很明白,到这个地步你也不可能再有退路了吧。”
对方把药递到他的嘴边。
“所以听话一点。”
“没有必要让自己再吃苦头了,不是吗?”
祁途张开嘴,沉默的吃下了药。
或许当时的他就像对方所说的那样,反正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怎么放当时他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也不记得,我在那个未知的地方待了多久?后来又是怎么到精神病院的,我的记忆似乎一直都在破碎。”
祁途坐在床头平静的叙述:“我也不记得自己以前是长什么样了,更不记得自己曾经叫什么。”
“只记得祁途这个名字是我亲自取的,然后样貌自我有记忆开始,就已经是你在精神病院见到的那个样子了。”
安溪闻言,忍不住回想起祁途在精神病时的样子。
黑发黑眸,卓越好看的五官,就那副样子,都已经是在病人里,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了,结果竟然还只是个被毁后的半成品吗?
那要是对方没毁容得多好看呀?想到这,安溪的视线止不住的盯向面前的人。
大概是因为白发还是太显眼的关系,所以现在对方戴的还是黑色的假发,此时他就那样半阖着眼,靠在床头安静的注视着她。
原本浅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变深,像是夜晚的海水,明明只是白天与夜晚的光线变化,却好像一瞬间露出了些许隐含的危险。
“怎么了医生,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是喜欢我的外表吗?”
似是注意到了安溪的眼神,对方手指向内屈起,抵着脸似是心情不错的轻笑了一声。
“是呀,但就是很好看不是吗。”安溪也没有否认:“目前来说,我还没有见过你比你更好看的人呢。”
“这样啊,那还真有点可惜。”在安溪疑惑的视线中,祁途很轻的笑了起来:
“因为如果是这张脸长开后的样子,大概会更好看吧,可惜现在还是个小孩。”
他的声音有种把自己当物品的随意感,浅笑道:“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因为如果是这个年纪,就可以和医生一起长大了。”
见到旁边的安溪,他还身体前倾拥抱住了对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声音很轻很轻的说:
“只有我才能一直陪着你。”
“只有我才永远都不会先一步离开你。”
毕竟过往就已经向他证明,被留在原地的,永远都只可能是他了。
不过即便如此,说完后祁途也已经做好了被安溪推开或者反驳的准备,但比这些先到的,却是对方的回抱,以及那声:“抱歉。”
祁途一愣:“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安溪闻言却没有回话,只是紧紧的抱着他。
她总不能和对方说,是因为我想起来,我曾经也说过要一直陪着你,结果也先走了吧。
还又把人丢下了,搞得她怪愧疚的。
安溪感觉自己好像又在祁途的伤口上又撒了把盐,明明还是她先承诺对方的,她半夜坐起来都想扇自己一巴掌了。
我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