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锈味的风裹着细碎冰碴擦过脸颊，林悦用袖口捂住口鼻。
脚下青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云层里游走，胡瑾反手将剑尖插入纹路交叉点，金属相撞的火星照亮前方十丈——翻涌的乌云里竟藏着青铜铸造的旋梯。
\"祖宗们倒是会省事。\"胡瑾屈指弹了下旋梯扶手上的饕餮纹，锈蚀的铜屑簌簌掉落。
他忽然抓住林悦手腕往怀里带，三支骨刺擦着她发髻钉入身后云壁，化作青烟消散。
地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林悦低头望见族人们仰着的脸，十七堂弟正拼命挥动他新制的机关鸟。
那木鸟撞上云层便碎成齑粉，二房夫人当场晕厥在丫鬟怀里。
\"抓紧。\"胡瑾咬破指尖抹过剑身，青铜剑柄上的瞳孔骤然扩张成旋涡。
林悦怀里的九连环突然震颤着飞向漩涡中心，十八枚金环叮叮当当嵌进瞳孔边缘，拼成朵绽放的青铜莲花。
第一级旋梯在莲花光芒中显形。
林悦踩上台阶时听见脚底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嗒声，仿佛整片云层都是精密的机关盒。
胡瑾的剑锋割开扑面而来的磷火，火星溅在青铜扶手上烧出焦黑的卦象。
\"坎为水，离为火。\"林悦用裙摆扑灭卦象边缘跃动的幽蓝火焰，九连环突然自发拆解重组，将第七枚金环卡进巽位凹槽。
原本倾斜的旋梯猛地调转方向，露出藏在云壁里的青铜甬道。
胡瑾突然揽住她的腰腾空跃起。
方才站立处窜出数十条青铜锁链，链头雕刻的睚眦张开利齿咬住飘过的乌云，云絮里顿时渗出墨绿色毒雾。
林悦将发间银簪掷向锁链交汇处，清脆的撞击声里爆开漫天金粉。
\"西南角！\"她扯断第二枚盘扣甩出去。
胡瑾的剑气劈开金粉凝成的屏障，露出蜷缩在云洞里的玉白色生物——那东西长着蜘蛛的八条腿，头顶却盛开着一丛会蠕动的冰晶花。
剑锋刺入的瞬间，整个云层剧烈震颤。
林悦被气浪掀得撞在青铜壁上，后腰的银香囊硌得生疼。
她看见胡瑾的袖口裂开三道血痕，血珠还未落地就被青铜莲花吸食殆尽。
\"小心头顶！\"三房庶子的吼叫从下方传来。
林悦旋身抛出随身携带的绣线，金线缠住扑下来的鳞翅生物，那东西的翅膀竟是用人骨拼接而成。
胡瑾的剑尖精准挑断骨翅关节，碎骨如雨坠落，在云层表面砸出涟漪般的波纹。
当第十二只骨蝶化作青烟时，青铜莲花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胡瑾单手结印按在剑柄，瞳孔状的旋涡里缓缓浮出枚青铜罗盘。
林悦的九连环自动飞回腕间，金环表面浮现出与罗盘对应的星宿图。
\"震宫三爻。\"她指尖拂过发烫的金环，胡瑾立即挥剑斩向东北方位。
剑气劈开的云洞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八只车轮大小的复眼在黑暗里次第亮起，每只瞳孔都倒映着他们交握的双手。
胡瑾突然笑了。
这个疯批竟用剑刃划破掌心，将血抹在林悦的九连环上。
染血的金环迸发出刺目红光，十八道红光交织成网，将扑来的巨型蜘蛛切成碎片。
粘稠的汁液溅在青铜旋梯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胡氏祖传的破军剑。\"他甩去剑尖残留的蛛丝，青铜莲花突然暴涨三倍，将方圆十丈照得纤毫毕现。
林悦看见他脖颈浮现的暗金纹路，那是上次闯入光团门后留下的印记。
地面传来整齐的抽气声。
五叔公的龙头拐重重顿地：\"瑾儿竟能催动破军剑第三重！\"年轻子弟们挤在观测镜前，三小姐的绢帕被绞出裂帛声。
唯有大长老盯着云层深处，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攥着开裂的檀木杖。
当最后一只骨兽在剑光中消散，青铜莲花突然急速旋转。
林悦腕间的九连环发出预警般的蜂鸣，她猛地扯住胡瑾后襟：\"西南坤位！\"话音未落，整片云层如同被无形巨手攥住般扭曲变形。
胡瑾反手将破军剑插进云壁，剑柄瞳孔里迸发的金光形成护罩。
林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忽然想起那日他浑身是血从光团门爬出来的模样。
此刻他脖颈的金纹已蔓延至耳后，恍若神将描金。
护罩外传来指甲刮擦青铜的声响，越来越密集的敲击震得人牙根发酸。
林悦解开发带缠住两人交握的手腕，浸血的丝帛突然浮现出与地面相同的青色纹路。
当第一道裂痕出现在护罩表面时，胡瑾突然翻转剑柄。
青铜莲花轰然炸开，万千金芒如流星坠落。
云层深处响起连绵不绝的爆裂声，气浪掀飞了林悦的绢鞋。
她赤脚踩在发烫的青铜纹路上，看见胡瑾持剑的身影在强光中化作金色剪影，破军剑的嗡鸣与族人们的欢呼在天地间共振。
残存的云絮如退潮般消散，露出澄澈如洗的夜空。
林悦弯腰捡鞋时，忽然发现青铜旋梯表面渗出粘稠的黑液，这些液体正悄无声息地渗入地脉纹路。
她刚要开口，整片大地突然传来极其细微的震颤，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翻了个身。
青铜旋梯的裂缝里渗出腥臭黑液，林悦的绣鞋鞋尖刚沾上黏液就冒出青烟。
胡瑾的破军剑还插在云壁裂缝中，剑柄处的青铜莲花已经黯淡成灰白色。
地面观测镜突然集体爆裂，五叔公的龙头拐杖应声断成三截。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如胶。
林悦抬手想擦额头的冷汗，却发现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胡瑾脖颈的金纹像活过来似的爬上侧脸，他反手将剑刃横在胸前，剑锋割破的袖口飘出几缕焦黑布絮。
云洞深处传来皮革撕裂般的声响。
两根布满吸盘的触须刺破残云，暗紫色黏液顺着青铜纹路往下滴落。
林悦的九连环突然自动解体，十八枚金环悬浮着组成防御阵型。
她感觉胸口像压着千斤磨盘，后槽牙不受控制地打颤。
当那东西完全钻出云层时，连胡瑾都踉跄着后退半步。
八只复眼呈八卦阵型排列的蜘蛛头颅下，竟是布满鳞片的蟒蛇身躯，十六条螳螂刀臂划开云絮时带起绿色火星。
最骇人的是它脊背上隆起的肉瘤，每个瘤子表面都浮现着痛苦的人脸。
\"退后！\"胡瑾用剑柄将林悦撞向旋梯拐角。
他脖颈的金纹突然暴涨，破军剑爆出刺目金光。
但剑光触及怪物鳞片时竟如泥牛入海，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林悦的耳坠突然发烫，她想起在地脉图鉴里见过类似纹路——那些肉瘤里的人脸分明是胡氏先祖的模样。
怪物刀臂劈下的瞬间，林悦突然扑向胡瑾。
两人顺着青铜旋梯滚落三丈，原先站立的位置被劈出深坑，坑底渗出带着血丝的黏液。
胡瑾的后背撞在云壁上，喉间涌上的鲜血染红了林悦的衣襟。
\"你疯了？\"胡瑾抹去嘴角血渍，金纹已经蔓延到眼皮。
林悦却抖开随身携带的绣帕，上面用金线绣着胡氏祠堂的平安符纹样。
怪物刀臂挥到半空突然停滞，复眼转向绣帕时，肉瘤里的人脸同时发出呜咽。
地面传来杂乱的惊呼。
十七堂弟的观测法器摔在云台上：\"悦姐姐在干什么？\"三房庶子抓着断裂的缚妖索，指甲掐进掌心：\"她难道想跟饕餮遗种讲道理？\"
林悦的九连环突然发出清越鸣响。
她注意到怪物触须末端的青铜环——那分明是胡氏宗祠里供奉的镇物样式。
当第二对刀臂袭来时，她突然扯下发间银簪，用力划破手指。
\"以血为契！\"沾血的银簪在空中画出残缺的胡氏族徽。
怪物肉瘤里的人脸突然扭曲嘶吼，十六条刀臂疯狂拍打云层。
胡瑾的剑锋停在半空，他看见林悦后背的衣料被冷汗浸透，却仍挺直脊梁站在漫天毒雾里。
地面上的大长老突然扔掉檀木杖，布满老年斑的手剧烈颤抖：\"那孩子...在看族徽反纹！\"五叔公的断拐砸中云台边缘，年轻子弟们这才发现，怪物鳞片上的纹路竟是倒转的胡氏图腾。
林悦的银簪突然断成三截。
她顺势抓起散落的金环，快速拼出反方向的星宿图。
当代表\"坤\"位的金环嵌入云壁凹槽时，怪物最中央的复眼突然蒙上白翳，刀臂悬在距离她咽喉半寸处不再移动。
胡瑾的剑尖滴着血，悄无声息抵住怪物后颈。
他看见林悦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地面上的族人们只瞧见那个总爱绣花的姑娘站在庞然巨物面前，染血的裙裾被气浪掀起又落下，像朵开在暴风里的铃兰。
当第十七枚金环嵌进云壁时，怪物脊背的肉瘤突然爆开两个。
脓血溅在青铜旋梯上，腐蚀出冒着泡的深坑。
林悦的耳垂开始渗血，但她仍在用某种古老的发音方式与怪物对话——那是她在祠堂古籍里学到的祭祀用语。
胡瑾突然收剑入鞘。
这个疯批竟撕开染血的前襟，露出心口处的暗金族纹。
原本狂躁的怪物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呜咽，刀臂缓缓缩回云层。
林悦趁机将最后三枚金环抛向不同方位，青铜旋梯突然迸发青光，将残留的毒雾吸得干干净净。
当啷一声，沾满黏液的金环落回林悦掌心。
她转身时踉跄着撞进胡瑾怀里，发现对方的心跳比自己还要剧烈。
地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三小姐的绢帕彻底撕成碎片，五叔公的断拐直指仍在蠕动的云洞。
胡瑾突然捏住林悦的下巴。
这个动作让他脖颈的金纹泛起血光，语气却温柔得可怕：\"下次再挡在我前面...\"话未说完，云层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某种巨型生物在磨牙。
青铜旋梯在青光中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怪物十六对复眼交替开合，黏液凝结的眼睑间渗出浑浊泪滴。
林悦攥着染血的银簪后退半步，注意到那东西脊背肉瘤上的人脸正随着自己呼吸频率抽搐。
\"兑位缺口。\"胡瑾的剑锋在云壁上划出火星，暗金族纹已经爬上他的颧骨。
林悦立即抖开绣线缠住旋梯雕纹，金线在怪物第三对螳螂臂上绕出卦象形状。
肉瘤里的人脸突然发出尖锐啼哭，震得云层表面泛起涟漪。
五叔公颤巍巍捡起断拐：\"那丫头在用《洛书》拆解阵眼！\"三小姐的翡翠耳坠摔在云台，碎成三瓣的玉片映出林悦翻飞的裙角。
年轻子弟们扒着观测镜残片，看着平日温声细语的悦姐姐竟踩着怪物刀臂腾空而起。
胡瑾的剑柄莲花突然逆向旋转，十八枚金环在气浪中组成囚笼。
当林悦将银簪刺入怪物瞳孔的瞬间，破军剑的寒光精准劈向脊背最大的肉瘤。
脓血喷溅在青铜纹路上，腐蚀出冒着青烟的坑洞。
地面爆发出欢呼。
十七堂弟蹦起来撞翻了香炉，三房庶子抓着半截缚妖索的手不住颤抖。
大长老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精光，开裂的檀木杖指向怪物触须末端的青铜环：\"瑾儿！
那是阵枢！\"
林悦的绣鞋被黏液腐蚀得只剩鞋底，赤足踩在发烫的青铜纹路上腾挪翻转。
当她第三次避开横扫的刀臂时，突然发现怪物鳞片缝隙里嵌着半块熟悉的玉珏——正是胡瑾去年生辰弄丢的贴身物件。
\"坎六离九！\"她嘶喊着扯断腰间香囊。
胡瑾立即挥剑斩断两根触须，飞溅的黏液在空中凝成卦象。
怪物动作突然迟滞，十六条刀臂如同陷入泥沼般缓慢挥动。
林悦趁机扑向鳞片缝隙，染血的指尖勾住玉珏边缘。
云层深处传来岩石崩裂的闷响。
当玉珏脱离鳞片的刹那，怪物背脊的肉瘤齐声哀嚎，翻涌的黑液突然倒流回青铜旋梯。
胡瑾的剑锋擦着林悦耳畔刺入阵枢，青铜环应声碎裂的脆响如同惊雷炸开。
观测镜碎片突然悬浮而起，年轻子弟们惊叫着后退。
五叔公的断拐在云台上划出深深痕迹：\"地脉共鸣！\"大长老的檀木杖突然迸发青光，与旋梯的青铜纹路遥相呼应。
就在剑锋即将穿透最后块肉瘤时，怪物咽喉突然鼓起诡异的肉囊。
林悦的九连环预警蜂鸣尚未消散，那肉囊便炸开肉眼可见的声波。
青铜旋梯拦腰折断，胡瑾的护体金光如同薄纸般碎裂。
两人如同断线纸鸢般撞向云壁，林悦的后背重重磕在饕餮纹浮雕上，喉间泛起腥甜。
地面惊呼尚未传至云端，第二道声波已然袭来。
胡瑾在空中拧身将林悦护在怀里，暗金族纹如同燃烧般发出红光。
当两人摔在残存的旋梯平台时，青铜莲花彻底化作飞灰，云层裂缝里渗出沥青般的黑雾。
林悦的耳道淌出血线，视野里胡瑾脖颈的金纹正以可怕的速度向心口蔓延。
她挣扎着摸向腰间香囊，发现装着救命药的瓷瓶早已粉碎，药粉混着黑液凝成诡异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