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指节发白地攥住半截焦藤,那腐殖质烧焦后刺鼻的气味,如同一团浓烈的烟雾,混着刺鼻的血腥,直冲入鼻腔,让她忍不住轻皱了下眉头。
胡瑾后背碎裂的骨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新生的盾甲边缘泛着暗金色流光,那流光如同灵动的丝线,在昏暗的地宫中闪烁跳跃,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两人交握的掌心传来粘稠湿热的触感,分不清是谁的血浸透了缠绕的银链,那温热的血液仿佛带着两人的力量与决心,在掌心间传递。
十二点猩红光芒在黑雾旋涡中聚成竖瞳的瞬间,那光芒如同一把把利刃,划破黑暗,胡瑾突然反手扣住林悦手腕。
断裂的藤蔓残枝被他掌心血气催发,竟在卦盘裂纹里抽出带刺的新芽。
原来,这卦盘乃是地宫神秘力量的枢纽,藤蔓与卦盘有着某种契合的联系,血气能激发藤蔓在卦盘上生长,成为对抗怪物的关键。
林悦立即会意,被汗水打湿的睫毛下眸光骤亮,如同夜空中突然亮起的星辰,指尖迸发的绿意顺着银链裂隙钻入震卦方位。
这绿意是林悦体内特殊能力的体现,她天生对植物之力有着敏锐的感知与掌控,在这危机时刻得以施展。
地宫穹顶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那声音清脆而尖锐,如同玻璃破碎在寂静的深夜,绷直的锁链突然迸溅出火星,火星如同一粒粒流星,在空气中短暂划过。
当六眼怪物探出的头颅撞碎第三根石柱时,林悦猛地将焦藤拍进卦盘凹槽。
藤蔓根系瞬间暴涨,沿着青铜纹路刺入黑雾核心,腐坏的根须里突然绽开成串曼陀罗花苞,那花苞鲜艳欲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就是现在!\"胡瑾的嘶吼混着骨甲碎裂声,如同炸雷在耳边响起,后背新生的七根骨刺齐根断裂,在半空拼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林悦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藤蔓上,疯长的植物根系突然裹住那些坠落的骨刺,在猩红竖瞳前凝成淬毒的箭矢。
太极图阴阳鱼眼炸开的光斑突然聚拢,将两人周身三丈照得雪亮,那光芒如同白昼的阳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黑雾触手触及光域的刹那,如同热刀切进牛油般消融,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滋滋”声,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林悦耳畔响起千万只毒蜂振翅的嗡鸣,那声音震耳欲聋,看见胡瑾侧脸剥落的皮肤下露出森森白骨,却仍死死抵住她后心的手掌源源不断输送着温热真气,那真气如同暖流,让她感受到一股坚定的力量。
当淬毒骨箭刺入竖瞳的刹那,整个地宫突然陷入诡异的静止。
林悦清晰地看见悬浮的石屑停在胡瑾眉峰前半寸,自己扬起的发丝凝成墨色涟漪,周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黑雾旋涡开始从中心皲裂,十二点猩红光芒碎成坠落的星火,如同流星雨般美丽而又危险,六眼怪物的头颅在无声中化作齑粉。
\"闭眼!\"胡瑾突然用染血的衣袖罩住她面容。
林悦在黑暗中听见琉璃盏接连炸裂的脆响,皮肤感受到滚烫的罡风扫过,那罡风如同火焰般炽热,吹得她脸颊生疼。
缠在腕间的银链突然发烫,锁链绷断的碎屑擦着她耳畔飞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深深楔入身后石壁。
当最后一声轰鸣消散时,林悦睁眼看见漫天飘落着发光的花种,那花种如同点点繁星,在空气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原本门户所在的位置裂开菱形的光隙,数不清的玉简、法器从裂隙中喷涌而出,在触地前化作流光没入他们眉心,那流光带着丝丝凉意,让她的眉心一阵清爽。
她颈间突然多了枚翡翠坠子,藤蔓状的金丝在玉髓中缓缓游动,那金丝的游动仿佛有着生命一般,神秘而又美妙。
胡瑾抬手接住一朵坠落的曼珠沙华,赤色花瓣在他掌心燃成灰烬,灰烬里浮出半枚虎符纹样。
地宫四壁渗血的图腾正在褪色,那些凝固的血珠升到半空,凝成三百六十五颗赤玉珠串,叮叮当当缠上林悦的手腕,那清脆的声响如同悦耳的铃声。
最令人惊异的是卦盘裂纹里生出的那株新芽,此刻已长成三丈高的青铜树。
枝桠间悬挂的并非叶片,而是无数转动的小型罗盘,每个罗盘中心都嵌着不同颜色的晶石,那些晶石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宝石。
当林悦的指尖触到树干时,整株树突然收缩成巴掌大的盆景,稳稳落在她渗血的掌纹里,那微凉的触感让她的手掌一阵舒服。
穹顶裂缝透下的天光突然染上霞色,原本阴冷的地宫不知何时铺满细碎的白芍药,那白芍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如同置身于花海之中。
林悦转身时,发现胡瑾破损的衣物早已被玄色锦袍取代,襟口暗纹正是他背后骨盾的图腾。
而她沾满血污的粗布衣,不知何时变成了绣着金藤的月白襦裙。
两人脚下突然亮起传送阵纹,熟悉的祠堂檀香气隐隐传来。
林悦和胡瑾只觉身体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周围的光线开始扭曲变幻,五彩的光芒在眼前闪烁,耳边传来轻微的嗡嗡声,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的空间隧道之中。
林悦握紧青铜树的手被胡瑾覆住,余光瞥见最后那缕黑雾消散前,在地面凝成半幅陌生的疆域图。
祠堂的檀香被穿堂风搅碎,三百多名族人挤在汉白玉台阶下。
三叔公捧着的青铜香炉\"当啷\"摔在地上,香灰溅在绣着祥云的衣摆。
林悦腕间的赤玉珠串突然发烫,那滚烫的感觉如同被火灼烧,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活了!
祖宗牌位显灵了!\"不知是谁喊破了音。
林悦回头看见供桌上二十七个灵位同时泛起青光,最中间那块裂了六十年的紫檀木灵牌竟生出嫩绿的新芽。
胡瑾突然将她往怀里带,玄色衣袖拂过她发顶,挡开簌簌落下的香灰。
此时,胡瑾心中想着,历经生死,他对林悦的感情早已从合作信任升华为深深的眷恋,想要好好保护眼前这个女子。
十二盏长明灯\"嘭\"地窜起三尺高的火苗,将祠堂照得亮如白昼。
林悦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潮水般漫过庭院,黑压压的人群齐刷刷跪倒。
她低头看着月白襦裙上流转的金线,恍惚间想起三个月前被族老们用藤条抽打手心时,也是在这级台阶。
\"祖宗在上!\"三叔公颤巍巍跪行两步,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胡氏中兴有望!\"他身后二十六个支脉家主纷纷解下腰间玉佩,叮叮当当扔在台阶边缘。
这是宗族最高礼遇,意味着全族资源任凭调遣。
胡瑾突然松开怀抱,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她下巴。
林悦望进他猩红的眼底,看见自己睫毛上凝结的血珠。
他拇指抹过她唇角的伤口,突然低头咬破自己舌尖,将带血的唇印在她额间。
血腥味混着松香冲进鼻腔,林悦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礼成——\"司礼官破音的喊叫惊飞檐角铜铃。
七十二面夔纹鼓同时擂响,声浪震得瓦片哗啦啦颤动。
林悦被胡瑾扣着腰肢转了个圈,月白裙摆旋出金线织就的藤蔓,正巧缠上他玄色锦袍的龙纹暗绣。
漫天金箔混着白芍药纷纷扬扬洒落,林悦忽然瞥见西厢房顶有道黑影闪过。
那是三房豢养的暗卫首领,三个月前还往她饭食里掺过断肠草。
此刻那人正拼命拍打沾上金箔的衣摆,生怕半点不敬。
胡瑾突然攥紧她手腕,将人带到九丈高的祭天台。
夜风掀起他玄色大氅,露出内衬里暗绣的北斗七星。
林悦颈间翡翠坠子突然发烫,藤蔓状金丝在玉髓中游成卦象。
她望着脚下如星火蔓延的灯笼长龙,忽然听见胡瑾贴在她耳畔低语:\"看清楚了,这都是你的。\"
族人们举着鲛纱灯笼跪满九重庭院,每张仰起的脸上都映着跳动的火光。
林悦数不清有多少双眼睛闪着泪光,三个月前这些人在宗祠前逼她喝绝嗣汤时,也是这样虔诚地跪着。
她摸到袖袋里的青铜树盆景,冰凉的金属纹路刺着掌心。
\"恭迎尊主!\"声浪掀翻了两架云梯。
胡瑾突然掐着她腰肢按在汉白玉栏杆上,背后的龙纹硌得生疼。
他染血的指尖探进她襦裙衣领,勾出那枚发烫的翡翠坠子。
林悦正要挣扎,忽然感觉颈间一轻。
翡翠坠子悬浮在两人之间,藤蔓状金丝突然暴涨,在夜空中织成巨大的八卦阵图。
三百六十五颗赤玉珠从林悦腕间飞起,准确嵌入卦象节点。
胡瑾背后浮现出骨盾虚影,暗金色流光顺着卦纹蔓延,转眼罩住整座宅邸。
当最后一丝流光没入地底,翡翠坠子\"咔嚓\"裂成两半。
林悦伸手去接,却见裂缝里渗出墨色液体,落地竟凝成半枚青铜虎符。
胡瑾突然闷哼一声,背后未愈的伤口崩开,血珠滴在虎符表面,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
\"时辰不对。\"胡瑾抓起虎符碎片,林悦看见他掌心被灼出焦黑纹路,\"三百年前失踪的北境军符,不该沾着虫洞的腥气。\"他忽然扯开锦袍前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伤。
那道本该淡去的疤痕正在蠕动,渐渐显出与虎符相同的纹路。
祭天台下突然响起惊呼。
林悦转头看见东北角的灯笼同时熄灭,黑暗中有紫雾顺着墙根蔓延。
胡瑾将虎符碎片按进自己伤口,血肉生长的滋滋声令人牙酸。
他忽然扳过林悦的脸,在她唇上咬出血印:\"祠堂地窖第三块砖。\"
林悦攥着青铜树刚要开口,胡瑾已经纵身跃下栏杆。
玄色大氅在夜空中展开如鹰翼,转瞬消失在紫雾深处。
她扑到栏杆前,只来得及抓住半片撕裂的衣角,上面北斗七星的绣纹正渗出暗红血珠。
七十二面夔纹鼓不知何时停了,夜风送来若有若无的铃铛声。
林悦低头看着手心里蠕动的翡翠残片,突然发现那些墨色液体组成了小篆写的\"葬\"字。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族老们捧着宗谱围上来,却被她袖中暴涨的青铜树枝逼退三步。
紫雾漫过第五重院墙时,林悦终于摸到祠堂地窖的第三块砖。
青铜树根系刺入砖缝的刹那,她听见地下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
胡瑾染血的半幅衣袖突然无风自动,北斗七星绣纹指向雾霭深处微微发光的裂隙。
月光在紫雾中扭曲成絮状物,林悦看着掌心悬浮的虎符虚影渐渐凝实。
青铜树枝突然不受控制地朝东北方伸展,树梢挂着的小罗盘全部指向相同方位。
她将染血的衣袖缠在腕间,抬脚碾碎试图爬上裙摆的雾丝。
胡瑾最后消失的方向传来细微的空间波动,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擦琉璃盏。
林悦摸到心口发烫的翡翠残片,那里浮现的北斗星图缺失了天枢位。
当她第三次抹去虎符表面渗出的墨色液体时,发现那些黏液正在地上勾勒出虫洞特有的波纹。
青铜树根系突然扎进地砖裂缝,拽着她朝雾霭最浓处踉跄两步。
林悦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胡瑾留在她唇上的血印开始发烫。
族人们的惊呼声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水幕传来。
她最后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祠堂,握紧袖中嗡鸣的青铜树枝,任凭根系拖着自己没入翻涌的紫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