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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长安浩劫之十日危情 > 第23章 配子月念一日(御泥坊,大唐自己的欧莱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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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配子月念一日(御泥坊,大唐自己的欧莱雅)

马车一路过了胜业坊的坊门,拐进了东市的十字巷,停在了御泥坊后门外的窄巷上。这间宅子占地颇大,兼并了周遭三座院落,里面草木葳蕤,碧波通渠,甚是豪奢。

沁羽跟随马夫一路穿行,来到庭中时,只听一阵类似胡笳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奏出一首首凄婉的乐曲,待二人穿过锦绣屏风,这才看到有位来自于阗的青年书生,正端坐在香兽旁,手里捧着筚篥,吹出苍凉悲壮的曲子。

他手上的管状的乐器,类似胡笳,但声音更为悲壮,所以又被称做悲篥。

就在苍凉悲壮的曲子声中,从居室内走出位婀娜的女子来。

这女子身着绯罗衫子、卷草宝花纹锦背子,下着红裙,肩披黄帔子,似敦煌飞仙,雍容华贵。她头上梳着双鬟望仙髻,以金属簪钗挑起,戴着花树,两鬓夹着步摇。

脸上尽施粉黛,铺了粱米制成的英粉。这种粉不若铅粉那样易于附着在肌肤之上,但胜在无毒,制作起来却颇为麻烦,需先用枸杞子与叶烧作灰,再以米汤混合反复烧研,最后以牛乳混合烧后研磨成细粉,混合蜜浆以涂面。

英粉不只有使肌肤白皙的功效,还可掩饰皱纹,使面容显得年轻。当今圣人虽春秋已高,但用了此粉,即便是身边人也不觉其衰老。此粉被唐城女子捧为美容圣品,不惜花费千金,只为买上一盒。

女子笑容澹澹,款款走来,边走边用手中的青黛描眉。她青葱玉指夹着的是青黛中最为顶级的,来自波斯,名螺子黛,是个锥螺形的黛块,使用时无需经过繁复的研磨调和过程,蘸水即可直接画眉。

女人绕过庭中吹着筚篥的青年书生,走向了正中首位的胡床上,徐徐坐了下来,便有婢女捧着妆奁上前。

那妆奁里含着面金背铜镜、各式鎏金银质小盒与一柄刻花银勺,瞧着精致的花纹,便知造价不菲。

又有婢女捧来面脂手膏,衣香藻豆。这些都是御泥坊售卖的奢侈化妆品,长安城中权贵内眷们最为喜好的,金三娘子靠着御泥坊贩卖的面脂手膏与衣香藻豆,便在长安城中日赚千金,利润当极丰厚,不过区区数年,便于长安城靖安里等多坊,购置了不少豪宅。

待她仔仔细细上好了妆,这才抬眼看向了衣衫染血,造得颇为狼狈的沁羽,挥了挥手,招来了婢女耳语几句。

那婢女便从居室内取出了药物,重新为沁羽包扎伤口。

随着沁羽一声压抑极致的闷哼,婢女用疮刀将伤口里积的脓汁挑破,鲜血淋漓,随后才重新敷上新药,进行包扎。

“甲十三码头的波澜,我已悉数入耳,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损失,妹妹切莫介怀。所幸,那樟脑密文仅失其一半,即便落入巡疗司鹰犬之手,亦难撼大局之根本。”

金三娘子望着沁羽额间细密的汗珠,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靥,“多亏妹妹机敏过人,及时将喉绝窃走的另一半密文夺回,真乃智勇双全。”

沁羽眸光如刃,锁定胡床上的华贵身影,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韧:“我等遵照右使之令,悄然潜入许府,方从樟脑密文中窥得天机——盗取许氏烟霞散之秘。然而,我心中疑惑重重,右使未阅密文,何以预知其内容,早早布下天罗地网于许府之内?”

金三娘子脸上贴着的假靥,随着她捂嘴轻笑,顿时脸颊上露出了一副靥涡。她那朱唇被斜红涂抹的似血般鲜艳,声音慵懒至极的反问道:“妹妹是疑我,成了那通风报信之人,向巡疗司的耳目泄露了天机?”

“难道不是?”沁羽身子猛然向前一挑,手中已然抽出了怀中障刀,对准了胡床上的金三娘子。

“妹妹啊,你还是这般急躁且失于深思!”金三娘子双眼微微眯起,说到最后声音蓦然狠厉起来,““此次长安之行,筹谋经年,布局更是远溯十年。怎会仅寄望于你这一路孤军?我们的棋局,远比你想象的更为复杂。”

沁羽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可置信:“不止我们一路人马?”

“自然是双管齐下。”金三娘子澹澹一笑:“据我所知,一路以樟脑商人之名,暗藏密文,与城中内应传递消息;另一路则扮作西域客商,自安西而来,也是密文成双,我所得,正是后者。如此布局,方显周全。”

说着金三娘子优雅的起身,将手中掬起的花瓣洋洋洒洒吹飞:“念九日,天降虐神,届时长安城就像一朵盛开的金盏花!”

沁羽皱起眉头,此时听金三娘子说出了作疫者的计划,她眼中却有了怒火:“原来,我们不过是作疫者精心布置的一枚棋子,用以诱敌深入,是否如此?”

“是也不是!”金三娘子没有否认,“如果你们未被发现身份,便可由明转暗,只是可惜,你们的人太蠢了,行差一步,也是……当初招纳善侯为城内内应时,便是看中了此人精通医理,大可为我所用,却没想到此人被仇恨蒙蔽双眼,居然妄想窃取坛尸,去污了那梁王之侄,他又岂能知晓坛尸的秘密,却不知那梁王之侄只要不用手接触坛尸,便不会被感染恶疫,着实可惜了。”

沁羽知道济善道为了这次行动筹谋多年,更是知晓右使此人早十年前便潜伏在长安城内,可是谁又能想到,右使的身份居然是这御泥坊之主。

要知道,这御泥坊背后的两大东家,可是梁王与奉宸府!

每年御泥坊都要孝敬这俩家不少金银,而御泥坊的面脂手膏,衣香藻豆以及斜红、青黛、傅粉、燕支,被奉宸府在长安推广,就连当今圣人都在使用。

这么一个掌握长安半数财富的女人,长袖善舞于长安城众多权贵府中,真实身份居然是济善道安插在长安城的谍子。

沁羽不禁回想起死去的乌夅,脸上再度涌出几分悲伤。

“妹妹莫要伤心,”金三娘子起身,来到她身旁,“要知道,凡成大事者,必有牺牲,眼下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如今窃取烟霞散制方失败,我们就要另做打算,若是不能按时完成任务,我们都要受到惩罚!”

沁羽起身,“姐姐可有什么计划,能得到那许氏不外传的烟霞散制方?”

金三娘子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靥,宛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许家世代名医,可惜到了这一代,偏偏出了个不争气的,这朝议大夫许弘感有一嫡子,名为许朝宗,在洛阳时乃是上阳宫医博士,靠着祖父余荫得了这官职,可惜此人是个十足的好色之徒,整日拈花惹草,是那平康坊青楼楚馆中的常客,不过此人既是许家嫡传,必然知晓烟霞散制方,我已经通知了安插在青楼楚馆中的谍子,待那许朝宗狎妓之时,将其擒获,便可逼问出烟霞散制方!”

金三娘子说完,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来,看得沁羽觉得很是渗人。

不过她略一思忖,便觉得金三娘子的计划不妥:“我等行动,皆由作疫者暗线指挥,擅自妄动,若有差池,如何交代?再者,那裴煊非同小可,医官之身,却智勇双全,如同猎犬紧咬不放,步步紧逼。何不静待作疫者指令,再谋良策,如此方显稳重,亦利后续布局。”

金三娘子眉头紧皱。她觉得沁羽有些太过懦弱了,妄称什么三陕侠女,“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此前瞻狼后怕虎,还如何在长安城内共举大事!”她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沁羽犹豫了起来:“经过这两度交锋,裴煊之智勇,令人不敢小觑。从东明寺疑云至甲十三码头,再至樟脑案牵出善侯,其追踪之术,犹如暗影中的猎豹,不得不防。依我之见,静待作疫者指令,再行筹划,方为上策,既稳且智,利于大局。”

金三娘子脸色阴沉下来,这是她左思右想出来的妙手,却被沁羽轻易否决了,她在长安城潜伏十载,为济善道行事提供了不下万金,履建功劳,结果来了个左使,便敢质疑她的决定。

“此次长安行动,以我为尊,”金三娘子重重冷哼声,“莫说作疫者,便是道中天王亲至,也要给我几分薄面,何况你两次行动皆失利,损失了不少兄弟,怕是这个左使也要到头了!”

沁羽狠狠握起拳头,怒视眼前这个狂傲的女人,但一想到自己两番行动人马损失殆尽,手下已经无人可用了,只得默默闭上了嘴,忍下眼中不甘的怒火。

裴煊带着宴安跟狩虎卫,抬着乌夅等人的尸体,一路走出了许府,在永兴坊的巷子中见到了等候命令的吴嗣。

他将尸体交由封诊监的司医尽快勘验,找出可以利用的线索,又让吴嗣亲自带人,再去将停泊港以及东市的货栈,仔细搜查一遍。既然巫骨坛尸是从每一曼那的船舶进入长安的,必定是从甲十三码头流入东市的货栈中,把近期各大货栈货物彻查清楚,他不信查不到巫骨坛尸的藏匿之地。

裴煊轻解腰间古朴的龟符袋,从中悠然取出一面熠熠生辉的金牌,随手一掷,金牌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稳稳落入府吏手中:“此乃圣上御赐之令,速遣玉山营禁军,封锁永兴坊,确保一蚁不漏,违者严惩不贷!”

宴安闻言,面色微变,忧虑之色溢于言表:“司令,此举恐有惊扰圣安之虞,还望三思。”

裴煊神色一凛,语气坚定:“圣上之怒,我裴煊一力承担,无需多虑。”

未几,封诊监司医自乌夅遗体中寻得一枚古铜传符,犹如揭开谜底的钥匙,递至裴煊掌中。裴煊凝视那枚承载着岁月痕迹的传符,眼神骤凝,随即传唤永兴坊坊正前来。

坊正被匆匆押至,双腿如筛糠般颤抖,甫一松手,便瘫软如泥,额头重重磕在黄土之上,口中喃喃自语:“此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裴煊缓缓蹲下身,将传符掷于老倌面前,声如寒冰:“你可识得此符出自何家何户?”

老倌颤抖着双手,捧起传符,细细端详。这传符本是邮驿信物,需官印加封方显效力,而此符却是永徽遗风,无印可循,显然已成废铁。片刻沉思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急声道:“老朽记起了,永兴坊十字街第三家逆旅,那逆旅的老板最喜好收集这些废旧的传符当藏品!”

裴煊夺回老倌手中的传符,亲自叫小吏牵来一匹马,宴安本想跟着同去,却被裴煊阻止:“你我分头行动,你立刻带着人,再叫些熟悉长安地下帮派的武侯跟着,将整个长安城内的药王帮产业,尽快摸个门清,两次现场都搜出了药王帮的牌子,这显然不是巧合!”

说完裴煊片刻不停,带着人直接朝着永兴坊十字街第三家叫做“祥和”的逆旅而去。

此时许府中,侍御医周童跟几位太医署的医官站在一起,冷眼瞧着正用沸水消毒刀具的李稷跟澹烟,他们不信这小小疡医所言,能给一七岁小儿开颅,简直便是天方夜谭。

李稷叫人准备西凉炭放置铜盆中烧红,照样子用银炉盛水煮沸,不过此次他手中多了几把锉刀,这些锉刀本是用来给伤马剔除马骨所用,被他用沸水煮沸后进行消毒待用,又让澹烟取来了铜叉,掷入铜盆中。

澹烟的心弦紧绷,眼眸中满是不安,凝视着李稷缓缓举起那柄闪烁着寒光的砭镰,不敢细想这利刃之下,那孩子是什么后果。

“李……李稷,此举胜算几何?”澹烟颇为忐忑的问道。

李稷面容冷峻,仿佛冬日寒潭,淡淡回应:“军令既下,成败与否,皆已成舟,何须再问?”

澹烟闻言,心中一凛,凉意自脚底直窜心尖,不禁颤抖着提出异议:“若无十足把握,岂敢轻举妄动?或许,我们还应另寻他径?毕竟,一旦……一旦手术失利,这孩子要是死了……”

“死了?那不但我跟裴煊要死,整个长安城也会在八日后彻底完蛋!”

李稷目光一凝,看向那躺在床榻上不知死活的孩子:“我们没有退路了。”

说着,他用手的砭镰锋利了划开了那孩子后脑血肿的口子,鲜血顿时洇了出来,染红了下面铺就的白色布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