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冰冷的墓碑
“你说忘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莉莉娅张开双手说明。
“勇者诞生后，当时在场的人就会失去记忆。所以这里没有留下任何记录，现在就算想调查也得不到任何线索！”
莉莉娅仿佛在说“怎么样？”的说明，却被兰斯洛特一笑置之。
“哈，真是异想天开……就算人们真的被操纵记忆好了，那留在圣都的文件又是什么？”
兰斯洛特以瞧不起人的表情问道，莉莉娅一时语塞。
“那是因为……纪录不会消失？”
“既然如此，那应该也会留在柯涅利雅镇的神殿吧？”
莉莉娅低吟，以阴沉的眼神仰望兰斯洛特，却想不到任何反驳之词。
“该死，不是吗？我还以为是个好主意呢。”
“不，莉莉娅。”
莉莉娅挠着头，梅林拉了拉她的袖子，微笑说道：“说不定这个想法意外地接近真相哦。”
“咦？”
莉莉娅一脸错愕，兰斯洛特讶异，希菈兴奋，阿格尼则是静静等待梅林的下一句话。
梅林环视年轻人，笑得更开心了。他竖起手指，说道：
“勇者诞生时，[前一代]勇者的记忆与记录会在这一带消失，这个假设如何？”
“原来如此。勇者诞生之地的人们会失去记忆，纪录也会消失。然后人会死去，只有从勇者诞生到下一位勇者诞生之间残留下来、移至其他城镇的纪录会留下来，是这样吗？”
这样就说得通了。柯涅利雅镇的人们什么都不记得，柯涅利雅镇也没有留下记录。然后，只有留在圣都的少许禁书，是现在唯一得知过去勇者的线索。
“不对，这样不是很不公平吗？好不容易想消除的纪录却留下来了？圣都也留着纪录，其他地方应该也有吧？”
“可是我们只因为这个地区的记忆与记录消失，就白跑一趟了啊。”
“啊，的确。”
只是当地的记忆与记录消失，探索就难以进展。这样确实有隐瞒勇者诞生之地的意义。
“如果只是影响人的记忆，我还能理解。如果只是一、两个人，我或许也办得到。可是，记录，连有形的记录都能消除，如果不是相当复杂的魔法，是不可能的。只限定在土地上，我就能理解了。”
然后，只限定在当地的记忆与记录被消除，如果是为了提高魔法的效率，这样就说得通了。这个推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为什么记忆和记录都必须消除呢？”
希菈拉着阿格尼的袖子问道。
为什么必须消除过去的勇者存在呢？仔细想想，这的确很奇怪。
阿格尼稍微思考了一下，停顿了一下后回答：“如果勇者诞生的地点有限，应该就是为了不让魔王知道吧？对魔王来说，在勇者不会诞生的地方战斗，应该比较方便。”
听了阿格尼的回答，希菈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如果是为了保护勇者不受魔王或其他魔物伤害，那么编组如此大规模的魔法，也是有其必然性。
但是——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梅林眯起眼睛，喃喃说道。
“越来越可疑了。”
兰斯洛特看着《勇者起源》的封面，皱起眉头。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本手记会被制成书本，带到圣都来了。
看来，将这本手记制成书本的人，也注意到勇者相关的记录正在消失。
那天晚上，风雪交加。
风雪拍打着旅馆的窗户，冷空气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钻了进来。
虽然暖炉旁边很温暖，但一个人躲在被窝里，还是忍不住感到刺骨的寒意。
久违的感觉，让梅林忍不住轻笑。
他很久没想起故乡的寒冷了他本来打算就这样忘记，直到死去。
自从[流星]芙洛莲死后，他本来打算再也不回来这里。
即使如此，他还是回来了。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而且身边还有[勇者]。
芙洛莲和梅林都渴望，却无法得到的[神所创造的勇者]。因为有他，以及他们，梅林才又回到这里。
“老头子的反复无常，连自己都拿自己没办法。”
梅林自言自语，悄悄溜下床。他小心不吵醒睡在同一个房间的两名年轻人，抓起外套，走出房间。
旅馆外，风雪交加，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
风雪不只冰冷，还伴随着刺骨的疼痛，袭向老魔法师，一口气夺走他的体温。
梅林感受着指尖冰冷到无法动弹的感觉，走出旅馆，走了几步。
天色昏暗，雪也遮蔽了视线，呈现一片白色，充满幻想的气氛。
很久以前经常看到的天空，如今却令人怀念。
梅林忍受着严寒，继续远离旅馆，仿佛受到雪风的诱惑。
即使觉得愚蠢，他也没有停下脚步。他告诉自己，这是老人的任性。事到如今，他无法因为自己一个人受冻，就阻止这股任性的冲动。
风雪在耳边呼啸。在无声的世界中，只有雪风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寒冷又狂暴。
梅林在狂暴的声音中，仿佛听见了其他声音。
“有人在吗？”
他询问风雪的另一头，却没有回应。就算有回应，也听不见吧。因为风雪太大了。
然而，梅林却听见了声音。声音反而比刚才更清楚地传进梅林耳中。
梅林在风雪的另一头，看见了人影。
他心想不可能，却无法将视线从人影上移开。
人影似乎在观察他。然后确认到梅林的视线后，转身离去。
“在引诱我吗？”
梅林没有行动，人影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转头等待梅林。
“真拿你没办法。”
梅林在风雪中迈开步伐。
他心想真愚蠢，但自己心中却有股超越一时兴起的冲动。
人影毫不犹豫地走在柯涅利雅镇镇上。虽然人影逐渐走向镇外，但梅林不知道更多细节。他追在人影后面，冷静地观察周围。
风雪，以及寂静的城镇。
不可能有其他人的气息。梅林原本就出生在这附近，知道在这种风雪的夜晚外出是多么疯狂的举动。而且，如果这附近的人都是这种疯子，这座城镇应该早就毁灭了。
“真是的，对老夫的脚来说有点辛苦啊。”
梅林拨开积雪，拼命跟在人影后面。
人影虽然会等待梅林，但不会帮忙。梅林心想，如果是阿格尼就会背他了，但还是勉强自己继续走。
最后，人影在城镇外的一角停下脚步。
“这里吗？”
梅林触摸人影指示的东西，确认那是什么。
“……这是。”
当他抬起头时，人影已经消失无踪。
梅林的手底下，只有冰冷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