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玺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让原本还算缓和的气氛降至冰点，仿佛整个空间都被一层无形的寒霜笼罩，在这静谧得有些诡异的氛围里，隐隐有暗流涌动，好似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凤幽璃呆立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和我有极为亲近的血缘关系？”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带着深深的疑惑与不敢置信，那声音仿佛裹挟着深秋的寒意，在空气中悠悠回荡。
顾墨玺看着她，面色依旧惨白如纸，却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移植灵根对血脉的要求极为苛刻，必须是极为亲近的血缘关系。”他微微停顿，斟酌着用词，“甚至可以说，必须是直系血亲才行。”
这话一出，周遭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凤幽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地将手指抵在额头上，这才惊觉自己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然而，她的神色却异常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波澜，冷静地再次发问：“那会是谁？是父母，还是亲兄弟姐妹？”
顾墨玺沉默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后苦笑着，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紧接着，又补充道，“倘若换做旁人，即便第一时间成功接受灵根移植，身体日后也会出现强烈的排斥反应，根本无法彻底融合。”
这便是灵根镂针为何在修炼界无人问津的原因，亲生父母，怎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此狠手？
况且灵根乃是天赐之物，先天灵根更是珍贵无比，拥有先天灵根之人，堪称举世罕见的天才，未来在灵修之路上必定前途无量，家族里疼爱都来不及，怎会做出这般残忍之事？
听闻此言，凤幽璃突然笑了，那笑容灿烂得如同春日盛开的繁花，眉眼弯弯，好似真的满心欢喜。
可顾墨玺却从那笑容里，看到了无尽的苍凉与孤寂，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出现在那张妖异绝美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微微皱起那略显秀气的眉毛，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安抚，可紧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修长的手指猛地缩了回去。
他有些失态了，顾墨玺轻抿嘴唇，暗自懊恼，觉得自己这般模样实在不像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自己。
“可是……”凤幽璃微微挑眉，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千斤的重量。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始终是个孤独的旅人。
前世，她出身卑微，在那纷争不断的江湖中摸爬滚打，一路从底层杀出，可最终还是命丧绝魂峰，老阁主虽对她有恩，她也敬重有加，但那份感情，始终无法填补她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
今生，虽有师傅相伴，可师傅终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如今，却突然有人告诉她，她是有亲人的，而且，这些亲人还挖走了她的灵根，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
凤幽璃轻声叹息，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左胸膛，那里，是心脏跳动的地方，可此刻，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有无尽的寒意与悲凉。
正当凤幽璃沉浸在身世的巨大冲击中时，一阵钻心的疼痛毫无征兆地袭来，那疼痛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地刺进她的五脏六腑，搅得她浑身颤抖。
这种剧痛，远超她曾被数千高手追杀一万七千里的惨烈经历。
那时的她，浴血奋战、踏骨前行，浑身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可即便如此，也从未体会过这般深入骨髓的痛苦。
“……孤儿？”顾墨玺听到这话，脸上满是震惊与疑惑，愣在原地。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低下头，压抑着咳嗽说道：“那或许是在下失言了。”
此刻，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悔意，本是出于好奇的随口一问，竟牵扯出如此复杂且沉重的秘密。
他暗自思忖，若早知道会是这样，还不如一直将这个疑问深埋心底。
“顾阁主适才还以天道之名起誓！”凤幽璃忽地一笑，笑容中似有几分戏谑，仿若在嘲讽这荒谬至极的一切，“莫非顾阁主忘却了？”
蓦然闻得此语，顾墨玺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原本苍白的面颊此刻更是浮现出病态的红晕。
他转过头，避开凤幽璃的视线，轻声叹息道：“在下亦懊悔立下那誓言！”
忆起彼时，见凤幽璃眼中那丝疑窦时，他竟一时冲动，赌气般地立下重誓，现今想来，自己彼时之举着实幼稚可笑，宛如一个任性的孩童。
“说出口的话可不能忘。”凤幽璃嘴角上扬，神色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凤姑娘你……”顾墨玺闻言，眼中满是惊讶，“不难过了？”
他实在难以理解，明明刚才凤幽璃还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怎么这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若是他的灵根被挖，他定要让挖他灵根的人和用他灵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儿，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进掌心，眼神也渐渐变得冰冷。
“难过？”凤幽璃轻笑一声，眉眼间透着冷峻与洒脱，“不，我不难过，从未见过的人，我为何要难过？”
不管她的记忆是否有误，至少在她现有的记忆里，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的身影，为这些从未谋面的人难过？她觉得太不值得。
突然，她微微冷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屑：“他们算什么，也配让我难过？”
顾墨玺猛地抬头，只见凤幽璃一袭红衣，身姿依旧挺拔，容颜绝美，未曾有丝毫褪色与憔悴。
在这一瞬间，他对眼前这个女子的坚韧与洒脱，有了更深的认识。
“我只是……”凤幽璃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刚开始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她的思绪飘回到在凤仙阁的日子。
那时，凤仙阁有严格的规矩，阁中之人每两年才能回家一次，有些孩子刚到凤仙阁时，受不了与家人长时间分离，他们的父母心疼孩子，便每月都来探望。
而凤幽璃，只能远远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幕温馨的场景。
八九岁的时候，她还会心生羡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羡慕渐渐变成了麻木。
没有父母又怎样？天生地养又何妨？她告诉自己，活得畅快就行，何必被这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困扰。
可凤幽璃心里明白，这看似豁达的背后，藏着的是她多年来难以释怀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