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放过’。”
这句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刺进沈云峥的内心。
他不禁自问,自己在珊珊眼中,真的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吗?怎么能用 “放过” 二字,就将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简单概括?
自从明白女孩的疏远绝非仅仅因为那次分蛋糕事件后,这个问题就像甩不掉的梦魇,一直纠缠着沈云峥。
他心里清楚,珊珊是个心软之人,即便看穿了他皮囊下某些阴暗的想法,也不该如此干脆决绝、毫无留恋地远离他。
况且,他自问除了那次让人教训陈彦之,再没做过什么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兔子没死,打人的赔偿也给了,那她究竟为何视他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可又为何,她会在睡梦中呼唤他的名字?这重重疑问,像一团乱麻,在沈云峥心里缠得密密麻麻,理也理不清。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问个明白,珊珊就像触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掀开被子,慌不择路地要跑下床,仿佛与他多待一秒,周遭的空气都会变得污浊不堪。
沈云峥看着她惊恐的样子,缓缓从床边站起身,声音尽量放得轻柔:“别乱跑,我立马就走。” 珊珊听到这话,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停下了动作。
沈云峥绕过床尾,脚步沉重地走到门口,在门口停顿了好几秒,内心挣扎着,很想转头再看她一眼,可最终,那念头还是被压了下去,他没有做完这个动作,只是轻轻带上门。
珊珊听到关门声,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缓缓回到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此刻沈云峥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想面对他。
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痛苦、血腥与残暴交织在一起,每一个画面都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在那些可怕的梦境里,除了恐惧,她还有着难以言喻的动容和担忧。
可那又能怎样呢?
如果梦里看到的不是虚幻,而是真切发生过的事实,是不是意味着上辈子沈云峥变成杀人凶手,背后有着许多她不知道的隐情?
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存在着天大的误会?
珊珊记得,上辈子沈云峥不是没和她解释过,可重点都放在出轨那件事上。
而她对他绝望,是因为他犯下了杀人的罪行,在她的世界里,这实在是突破了底线,是不可饶恕的。
两人的观念背道而驰,无论沈云峥说什么,她都认定他是个罪人,再多的解释,她也听不进去了。
再加上离婚不到一年,她就迅速闪婚,后来又真正爱上了陈彦之,
如此一来,所谓的真相,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至于误会,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更是毫无意义。
此刻,她更应该考虑的是,沈云峥留在槐城,是否还会做出让她无法承受的事。
事实上,沈云峥就像诈尸一般,只出现了这一次,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光流转,开学最后一次分班考来临,珊珊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如愿往前跨越了几个班级,考到了二班,距离培优班仅有一步之遥。
而陈彦之的班级就在隔壁,两人的距离近了许多。
陈彦之答应了要参加高考,在剩下的这几个月里,也将重心都放到了学习上。
这段时间,沈云峥一直待在槐城。
在医院遇见珊珊之前,沈青山来找过他一次。
满脸怒容,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地逼他说出温向晚的下落。
沈云峥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沈青山见状,打算用他的命来威胁温向晚回来。
可沈云峥送温向晚走的时候,可谓是精心筹备、孤注一掷,此前早已部署了许久,就为了有朝一日自己能脱离沈家,所以真到了关键时刻,他应对得毫不含糊。
如今,温女士应该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安心休养,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干扰,沈青山就算本事再大,威胁的消息也不可能传遍全世界。
而沈云峥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却毫无头绪。
他在槐城待了半个月,整日浑浑噩噩,仿佛行尸走肉。
在这里,他只认识秦凌川他们,于是便从这个酒场辗转到那个酒场,沉醉在纸醉金迷、颓废糜烂的生活里,
或许,他早就该如此放纵自己。
沈云峥向来傲慢,却也上进,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彻底地放纵自己。
当然,以后这样的情况还会有很多次,毕竟人总需要有个出口,痛苦和欲望总得有个宣泄的地方,只是他没想到,上辈子这些放纵的行为,日后竟会成为他的罪证,让他永失所爱
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水晶调酒师手法娴熟地摇晃着调酒器,五彩斑斓的鸡尾酒在杯中轻轻摇曳,冰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赌桌前人声鼎沸,筹码堆积如山,每一次下注,都伴随着惊呼与叹息,此起彼伏。
香水与香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轻柔的音乐缓缓流淌,让人沉醉其中,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沈云峥在极其狂躁的音乐中缓缓醒来,抬手便下意识地去摸烟。摸了好几下都没摸到,紧接着,就有人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支香烟,随后颤抖着手为他点燃
。打火机的火苗在他冷峻的面容上跳跃闪烁,映出他眼底的漠然与习以为常,这混乱喧嚣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背景板。
“峥哥,学校那边你还回去吗?” 秦凌川见他已经坐起来,便从吧台的地方拎着一瓶酒和两只酒杯走了过来,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顺口问道。
沈云峥把抽了两口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抬手接过了他递来的酒,红酒杯微微倾斜,两只杯子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 “叮当” 声。
回去吗?他在心里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还回得去吗?
如果再让珊珊看到他,大概又会一如既往地露出嫌恶的眼神吧。
秦凌川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暗自盘算,想要再加把火,把事情闹得更大些。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沈云峥:“姓陈的这小子,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还敢勾搭女孩。不过没关系,女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哥们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沈云峥只淡淡地瞥了一眼照片,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是一张陈彦之和闵珊珊的背影照,两人都穿着校服,手牵着手在树荫廊道下面往前走,看起来是那么登对,像极了言情小说里那些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
不过,这样程度的照片,对他来说,已经激不起太大的情绪波澜了,毕竟他连他们俩在电梯里接吻的视频都看过。
“这个姓陈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他是从哪儿出来的吗?穷就算了,偷奸耍滑样样都干,他以前是流浪的,为了活着,什么歪门邪道的事都做过,这种人最会抓住机会往上爬。” 秦凌川对陈彦之满是憎恨,之前在陈彦之那里吃了亏,便想鼓动沈云峥去收拾他。
除了这张照片,他还搜集了很多陈彦之的资料,一心想借沈云峥的手来报复他。
沈云峥不过听了几句话,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可惜,沈云峥可不是那种别人随便鼓动几句就头脑发热、冲动行事的蠢货,他只会被在乎的人挑动情绪。
沈云峥虽然对秦凌川说的大部分内容都不在乎,但有两个字眼却听得格外清楚 —— “教训”。
他接过秦凌川手里的照片,拿起打火机,火苗瞬间蹿起,舔舐着照片。
“唉,沈哥你这是干嘛?” 秦凌川见状,惊讶地叫出声。
火苗越烧越旺,烧掉了一半之后,沈云峥猛地将照片噗嗤一声插进旁边的红酒杯里。
陈彦之的身影很快被烧得干干净净,只在照片上留下了一圈参差不齐的黑黄色糊边。
珊珊的那一半,被他从酒杯里捞了出来。“你怎么教训的?” 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秦凌川看不穿他的态度,还以为沈云峥是在询问他做过的 “好事”,于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
当听到厕所泼水那一段的时候,原本混乱聒噪的酒厅里,突然传来一声不和谐的 “砰”,
这声响虽然不大,却小小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视线。刚刚秦凌川从吧台提过来的那支红酒瓶,此刻已经准确无误地爆在了他头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她。” 沈云峥的声音低沉而冰冷,透着无尽的愤怒。
秦凌川上一秒还在得意洋洋地讲述,下一秒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和手段吓得呆若木鸡,直到头上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才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酒水混合着血腥味,从他的头上缓缓流下来,流过他的脸颊,一直淌到脖颈,但他却吓得不敢伸手去擦。“沈……沈……沈哥你听我说。” 他结结巴巴地求饶。
沈云峥根本没耐心听他解释。爆了的酒瓶上半截还在他手里,那些尖锐的碎片和锋利的锯齿,随便捅进人身体里都可能酿成大祸。
但此刻的沈云峥,已然自暴自弃,满心愤怒。
他将尖锐的玻璃瓶抵住对方的喉管,秦凌川吓得浑身颤抖,连连求饶。周遭的人谁人不知这位秦公子,毕竟在槐城,秦家可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喧闹声渐渐减小,到后来,几乎快要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沈云峥感觉自己仅存的那点理智也快要消散了,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手里的照片,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照片上原本的画面。
突然,他手一松,“砰” 的一声,半截酒瓶被他扔到了脚下。
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他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酒场。
他在槐城有很多房子,现在常住的是郊区的一栋别墅。
不过从酒厅出来后,他没有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去了最开始的联排别墅区那边。
那里,是他和珊珊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又喝了些酒,脚步有些踉跄,最后还是来到了这里。
走进铁门后,他没有回房子里面,而是直接躺在了院子里的沙发上。
可能是真的醉得厉害了,也可能是困得神志恍惚,他感觉自己像是睡熟了,但又没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谈话的声音,一男一女,那女音是如此熟悉,他仔细听了两句,立刻确认就是珊珊的声音:“我给你的钱你要用,如果亏损很大的话,你一定要跟我说,就当我投资你的,周转不过来的话也要跟我说,你不要一个人扛着,我知道你很累很辛苦,这最后的半个学期里又要上学又要考虑公司那边,陈彦之,我想帮帮你……” 声音随着两人的脚步渐行渐远……
沈云峥从凉亭里的沙发起身,恰好借着路灯的微光,看见两人的背影朝着那边的别墅走去。
珊珊回家拿复习用的资料,陈彦之陪着她一起搬。
路上,两人谈到上次因为衣服造成的亏损。
陈彦之接下的那批货算是砸手里了,不仅可能要赔违约金,现在还在等检测结果,看能不能打赢官司。原本只要把货发出去就万事大吉了,但他还是坚守住了自己的本心。
都说无商不奸,可他深知,长久的生意从来都是诚信至上,以人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