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兴与孟鉴看项文耀的样子,就知道他认识这个人,董兴急问:“项大人,这人你认识”
项文耀点点头,从震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还是一副封疆大吏的高深模样说:“这人是广州有名的大商人,可怎么会穿一身水手衣服出现在这”
两个人刚到广州,对当地的豪门大族,各类名士还没时间接触,自然不认识谢广。
“这人是做什么生意的”董兴皱眉问。
“钱庄。”
见两人不解,项文耀只好再解释道:“两位是从京师来的,可能不太了解什么叫钱庄。
自从朝廷放宽了民间对于银子的使用,尤其是江南地区,贸易发达,商业交易多用银子结算。
但是银子纯度不同,兑换不便,就有人开设钱庄专门从事货币间的互相兑换,现在已经发展成兼存取、借贷为一体的全方位民间机构,通俗点说就是百姓家里的‘户部’。”
董兴与孟鉴大眼瞪小眼,确实是长了见识,还有做这种生意的。
“既然他出现在这,那是不是说”孟鉴没有往下再说,不过三人都这话明白是什么意思。
项文耀听见这话,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有些不自然的说:“这谢广的生意十分庞杂,除了钱庄生意外,粮食与田租也是大头,甚至跟衙门也都有往来,如果是他参与了这件事的话……”
董兴与孟鉴又对视了一眼,两人却都选择没有说话。
就在项文耀心中烦闷的时候,一位客人悄然到访。
“卑职参见董总兵、孟大人、项大人。”
听得声音,三人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船上竟然多了一位锦衣卫,心里不禁咯噔一声,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项文耀认识来人,是清远府的锦衣卫指挥千户曲沛。
“这位是清远府的锦衣卫指挥曲沛,曲沛,你怎么突然来此了可是有什么要事”项文耀小心问道。
听是锦衣卫,董兴与孟鉴都点头回礼,心中不禁多了一丝的希翼。
曲沛恭敬说道:“三位大人,接林福指挥传令,圣上已经于今日上午驾临韶州府衙,请几位大人即刻前去见驾。”
“皇上竟!”董兴失声喊道。
随即又觉自己失态,连忙咳嗽几声掩饰。
这林福是广东锦衣卫指挥,他的消息一定是最准确的,看来皇上已经没事还回到了韶州府,万幸脑袋和乌沙帽应该都能保住了。
三人心中俱是一喜,马上下令加速赶往韶州城面圣。
韶州府衙内堂
朱祁镇已经梳洗完毕,金齐正在为他梳头,拿着梳子的瘦弱小手有些微微颤抖。
“金齐,你怎么了是风水一激染了风寒”朱祁镇问。
金齐泛白的嘴唇动了动说:“奴婢劳陛下挂心了,奴婢一条贱命自小都是受惯了的,皇上您放心,过个两三日就好。”
朱祁镇听他这么说,顿时脸就垮了下来,金齐被去了势,体内阳气本来就偏弱,但凡是得了什么病,都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朕面前还想耍花样,赶紧去找熊宗立开副方子吃了再来伺候朕。樊忠!”朱祁镇叫了一声。
在门外站岗的樊忠迅速入内,瞪着大眼问:“怎么了皇上有什么吩咐”
“你来给朕梳头。”
樊忠僵在那里,有些不敢确定的问:“皇上您是认真的”
朱祁镇看了一眼樊忠杂乱的发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你行不行”
金齐掩嘴轻笑道:“皇上就别为难樊将军了,奴婢感念皇上关心,您放心我给您梳完头一定去找熊太医开方子。”
朱祁镇也只好作罢,狠狠刮了樊忠一眼,樊忠耷拉着脑袋嘟囔道:“臣可不是不行啊!那就是梳的不好看……”
“皇上,广东指挥林福发回消息,项文耀、董兴、孟鉴三位大人已经向韶州府赶来,林福留守广州清查逆党,确保您的安全万无一失。”郭懋进门回禀。
朱祁镇问:“那个跳江的确定了吗”
“随船人员名单已经确定,不过以目前查到的信息来看,尚没有明显可疑人物。而郑和宝船又太过巨大,打捞进度较为缓慢,估计还要两日才能有结果。”郭懋语气有些犹豫。
“你觉得叶彪怎么样”朱祁镇突然问道。
郭懋心里好像早有准备,沉吟片刻后才缓缓说道:“以臣的了解,这次之事应该是与他无关,不然就算臣带来的人守着内仓,他真要图谋不轨的话……而且皇上的安危事关身家性命,臣想他应该不敢也不会这么做。”
朱祁镇没有说话,他看着铜镜中披头散发的自己,倒映着的黑色瞳孔中满是漠然神色。
什么叫孤家寡人现在的朱祁镇对这四个字,他才算有了更深的体会。不是不愿意信任,而是害怕因为自己的错判,导致不可挽回的错误。
良久之后朱祁镇终于说道:“去吃点东西吧。”
郭懋见朱祁镇情绪突然低落,还以为是进度太慢,皇上不满意,赶忙立下军令状说:“皇上放心,臣一定亲自监督,保证及早将问题查清。”
朱祁镇扭头看着郭懋突然叹了一口气说:“朕觉得你还是适合行军打仗,这锦衣卫的差事,还是有些为难你这个性格了。”
郭懋心头狂跳,脸色煞白的说道:“我、臣臣臣有罪,请皇上……”
“好了好了,朕又不是说你不好了,就是你的这个性格实在是有些实在了,朕没有别的意思,赶紧去休息吧。”朱祁镇无奈说道。
“去吧老郭,皇上是看你太老实,怕你吃亏了。”樊忠帮着腔。
郭懋这才告退
“不过皇上我可得跟您告个状啊,老郭这人除了在您面前外,跑到那都跟活阎王一样,可没这么面善,这么好说话。”樊忠故意还冲着郭懋背影比了一下拳头。
朱祁镇挑眉看着镜中的樊忠,语气不善的说:“你是说朕太可怕,给郭懋吓成这样”
“皇上您可真是冤枉臣了,臣就是说着老郭太尊敬您了,一见您就只会实心办事。”樊忠说道。
“哼,就凭你这句话就该打一顿板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朕说什么你还敢喊冤”朱祁镇佯怒。
樊忠不是郭懋,知道朱祁镇在开玩笑,赶忙告饶。
朱祁镇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对郭懋要求太多了又有多少人是像樊忠这样,见了皇帝还能开两句玩笑的伴君如伴虎,郭懋还是锦衣卫指挥使,谨慎是必须的,看来自己受这次事情的影响有些大了,身边人最重要的不是贴心,而是忠心!
想到这里,朱祁镇也没了其他的想法,这樊忠看着糙了点,人倒是通透。
“启禀皇上,项文耀、董兴、孟鉴三位大人已到,此刻在门外等候您的召见。”郭懋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