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此混乱的战场中,又有几人能将注意力放在王爷,而不是自己的小命上自然也就没有几个人真的会停下来,去看朱祁镇准备好的演讲。
眼见混乱不能停止,战斗依然在进行,朱祁镇无奈之下已经准备退守正殿。
突然!
轰!
巨大轰鸣响彻在所有人耳边,随后天空出现一个巨大火花,安化手下士卒惊骇的看着天空,终于停下了这场并不应该发生的死斗。
郭懋等锦衣卫与面前对手虽然停下动作,却还是警觉的盯着对方,只有史建白轻声一叹,竟在此时闭上了双目。
一道身影突然自宫门外“飞”射进来,速度之快,已经让人看不清其动作,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飘过。
身影脚下被借力的人,往往不自觉头就是一低,那人踩过众多头顶,径直来到朱祁镇面前。
本来以为是伊王豢养的高手,朱祁镇握紧手中长剑,目光中充满警惕。
见对方还要靠近,已经在朱祁镇身前保护的郭懋,忍不住开口喝止:“来人止步!”
那人激动表情更明显,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涌入大量河南都司兵马,领头两人分别身穿锦鸡与狻猊官服,跑在官兵之前。
只是眨眼间就把朱祁镇与其他河南府本地官员阻隔开,与第一道身影一同跪在朱祁镇身前,李大仁此时终于反应过来,身子瘫倒在地,表情充满绝望。
“臣河南右布政使年富。”文官带头开口。
“臣河南都指挥使田礼。”
“臣河南锦衣卫指挥方达。”
“救驾来迟,请皇上治罪!”
三人的声音在寂静的主殿广场中回荡,所有人都开始下跪。
“年富来了!”这个念头出现在朱祁镇脑海。
“大胆!”
方达一声暴喝,抓住一只飞向朱祁镇的峨眉刺,飞鱼服轻轻一震,史建白倒飞出去。随后手中用力,峨眉刺以远超来时的速度,钉入史建白的眉心,这位洛阳锦衣卫指挥,没在方达面前撑过一个回合,就被当场斩杀。
朱祁镇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紧绷身子一松微微摇晃,大势已定!
伸手将伊王放开,伊王好像早已经料到这一刻,也不跪他,默默站在一边。
“发告示,明天上午朕要公审伊王等人!百姓可当堂伸冤!”朱祁镇沉声道。
第二天
太阳一大早就露出了秋老虎的威力,如一个硕大火球横挂在东方,却挡不住百姓激荡的心情。不光钱氏父子在其中,就连田老汉都在一大早得到通知赶来,其中河南府的基层官员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就不为外人知道了……
人声鼎沸,汇聚在河南府府衙门外,数条街道已经挤满了人,表情有麻木,有激动,有不屑,有害怕,还有刻骨的仇恨。
河南府衙门大院里,正黑压压跪着一片人影,等待着今天的审判。
府衙差人不停在路上维护秩序,却按下葫芦起了瓢一样,始终不能平复百姓们躁动的心情。
“皇上驾到!”
百姓们对皇权还是充满敬畏的,听到皇上来了,最前方的百姓开始下跪,然后多米诺骨牌一般,随着官差的传声,数条街道的百姓全都跪在地上,杂乱之声瞬间消失不见,只有偶尔粗重的呼吸声传出。
朱祁镇终于坐在府衙大堂之上,因为礼法尊卑的限制,百姓是没有资格见皇帝的面目的,不像他第一次坐堂时,由于隐藏了身份,还能有人敢认他的脸。
随着朱祁镇坐定,金英拿出诏书,面容肃穆开始宣读:
“盖闻天地之大德曰生,凡覆载之间,有生之类,洪纤高下,天之心皆欲俾之遂其性、得其养,不失其所而又生圣智英杰以俾助。
昔前元至正间,民生险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方有太祖以膺天命,得万民归心,天地一统。
今有伊简王颙炴,上不能顺天命,下不能生乡民,违祖宗之制,行敛暴之实,以致民怨沸腾,引雷击奉天殿鸱吻警之。朕感天地民心,特公审颙炴于……”
朱祁镇怕百姓听不懂,在金英念完诏书后,又特意用白话强调:“百姓有冤报冤,有恨说恨,所有不法不公的遭遇今天一并处理。”然后被衙役广播在洛阳城中,顿时引得百姓高喊圣明。
之后由金英宣读公审纪律,其实也就是现场不得喧哗,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伸冤等,为的是尽可能快的将案件审理完毕,避免发生什么乱子。
主犯伊王、从犯安化、李大仁依次被带入堂中。其余从人喽啰虽没有上堂,但是只要有百姓状告,就将记录在岸,随后由官府复核再审。
说白了今天就是走个流程,让被欺压了几十年的洛阳百姓有一个宣泄的窗口。
钱老爷自然是安排第一个进来的苦主,钱守侯只吃了两天的药,此刻竟然也清醒了过来,坚持拄着拐杖,歪歪扭扭的被钱裕搀着,来到公堂上。
门外鸦雀无声,所有的百姓都肃穆的看着这一幕,好像进去的不只是两个残疾人,还是公道人心。
“堂下何人”年富问道。
他是河南右布政使,是地方三司主要的行政主官,虽然不是提刑按察使司的主官,但是今天的主要是由皇上审伊王,地方衙门做辅助、记录工作。
钱老爷虽然是秀才,不用跪官府,可是皇帝在这也就不免跪了,与面色苍白的钱守侯双双跪下,开始这场期待已久的伸冤。
“草民钱裕,携子钱守侯,状告伊王抢占民田,打断我的右腿,辱我妻子,致使家中贤妻自杀。
王府右长史黄春,私设赌坊。
河南府知府李大仁,纵容黄春开设赌场,违反朝廷禁令。
王府指挥使司典仗潘五,放印子钱,为追债砍断我儿双腿,甚至逼其上街乞讨还债。”
钱裕双手奉上状纸,平静的说完自己的诉求,语气中甚至听不出来这是他的遭遇,而是在复述一段戏文。
伊王跪在那里,一言不发,看表情也不准备说话。倒是李大仁圆圆的脸上不断渗出细汗,露出想说话却又不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