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胡濙突然出声。
“胡濙,自朕即位,诏行节约。你先后上疏,建议减少皇家贡物、减少法王以下-僧徒四五百人的浮费、收回去山西灾区采买物料的成命、制止军需劳役方面扰民的差遣等,现在你却要为出言阻止朕”朱祁镇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胡濙张张嘴,艰难的开口道:“邻国在望,万一此举引发反叛,得不偿失啊皇上!”
“好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退下吧!”朱祁镇强硬的说。
“皇上!”
“你想抗旨吗胡濙”朱祁镇腾地站起身子。
“不不不,既然皇上心意已决,那臣自当遵从,只是想求皇上允许臣一同宣旨,也好协助化解胡人对抗情绪。”胡濙却慌忙解释道。
朱祁镇这才缓和了面色,赞赏有加的说:“胡尚书果然是公忠体国!那你们就即刻出发,勿要拖延了。”
目送金英带着胡濙许彬离开,朱祁镇却没了继续早朝的心思。
原本准备再谈一谈俸禄问题的朱祁镇,却又暂时按捺住了自己的想法,他要确定具体情况再做打算。这样一来下面的官员经商问题,就不好再说,只能留在早朝之后。
朱祁镇对身边伺候的太监摆了摆手,随后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场上:“退朝!”
门外原本期待着朱祁镇涨薪的各位大臣,只能失望的重新低下头,有序的退场。
中午乾清宫
暖阁中此时已支起一张巨大餐桌,朱祁镇坐于主位,其余位置坐着以曹鼐为首的内阁,以及于谦为首的六部堂官,外带李贤,与成安侯郭晟列席其间。
自从朱祁镇回来之后,只要是中午有事谈,基本上都会在乾清宫摆上一桌,能上桌吃饭也成为了跟皇帝亲近的证明。
以前老看电视,看皇帝动不动就赐宴,现在终于自己也体验上了这种生活。就是这些人老说假话,吃个饭一小时,有四十分钟都得是吹捧御厨手艺,谢皇帝赐宴的话。
今天中午吃的是涮锅,每人身前都放了一个小火锅,又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食材。
“成安侯,听说你开了家酒楼”朱祁镇挑了一筷子羊肉送进嘴里问。
成安侯郭晟有些慌乱起身,不敢抬头看朱祁镇,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是!”
朱祁镇吹了吹刚烫熟的菜:“那你可知道我大明四品以上官员不得经商”
“皇上!臣也不想犯禁,可俸禄一直不能足额发放,一大家子等着臣养,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郭晟跪在地上回道。
朱祁镇也没看他,而是对其他人说:“怎么都不动筷子今天的羊肉很是鲜美!动筷子动筷子!”
“谢皇上!”随着七嘴八舌的谢恩声后,众人终于开始落座吃饭,只留郭晟跪在地上。
“陈循,成安侯说的这事你解释解释。”朱祁镇边吃边问。
陈循连忙停下手中的筷子,在朱祁镇连日的影响下,终于不再起身回话。
“是皇上!李贤所说确有其事,不过只说了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首先,指挥使月俸一石只有一次,是因为先皇薨逝,天地同悲多地粮食歉收而致,为保赈灾使用,这才只发放了一少部分。
李贤只说了俸粮不够,却未说当时以银、钞、折发已补齐剩余俸禄,并未拖欠官员薪俸。”
李贤也跪倒在地:“请皇上治罪,臣确实未将情况完全说明。”
朱祁镇斜了他一眼:“你就是单纯看不惯那些降兵”
李贤点头说:“我巍巍大明,礼仪之邦,一直对这些人以礼相待,可这些人仗着自己外臣的身份,竟然反倒欺压我朝百姓,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朱祁镇扶额笑道:“你不是外圆内方吗”
李贤挠了挠头只是憨憨一笑。
“行了,起来吧!成安侯,这话你可听明白了朕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大明律规定四品以上官员不能经商,你可明白”
事到如今,郭晟只能认罪认罚:“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朱祁镇放下手中筷子:“既然你认罪认罚,那朕也给你一个方案,你且听听如何”
郭晟见有台阶可下,自然是连连点头:“皇上有言臣自当遵行。”
朱祁镇正色道:“前段时间户部成立了一个商行,现在还没有涉及酒楼产业,不如你将醉风楼卖于户部,可好”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郭晟的心更是沉入了谷底。
他颤颤巍巍的说:“臣遵旨!”
“起来吃饭吧,羊肉时间长了就不新鲜了。”
话锋一转,朱祁镇对着在座的各位大臣说:“自即日起,只要在朝廷中领俸禄的,皆不许经商!此前违反只要将产业变卖,皆不罪,朝廷可帮忙参与,以后再发现有违令者重处!”
“是!”除于谦外,众人面色皆是镇静。
“刘中敷,你们户部尽快将商行架子搭好,那什么广德商行已经开始垄断布料,我们再不行动,说不定以后穿衣服就要看人脸色喽。
还有,商税自国有商行起,实行十税一,百姓仍照旧例税”
朱祁镇谈笑自若,心中颇有一股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得意。
刘中敷自然满口答应,只是于谦脸色却越来越差。
朱祁镇虽然注意到了,但只是认为于谦可能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并没有太在意。
谁料等到众人散去之后,于谦竟独自返回乾清宫中。
“皇上,于尚书到了。”
正在批阅奏章的朱祁镇,充满意外的抬起了头说:“让他进来吧。”
平日于谦都是尽量避免单独进宫,虽然在京师保卫战时,两人还结成了君子之盟,要一起使得大明更好,百姓更好。
可大战结束之后,于谦却很少主动来宫里,不像有些大臣,巴不得找些事情单独面圣,甚至有些外放的巡抚竟然能一个月连上数封奏疏,就为告诉他瓜果蔬菜熟了……
“臣于谦,叩见皇上!皇上圣安!”于谦依然是一丝不苟的将君臣礼仪做足。
朱祁镇有些无奈的说:“朕安!于爱卿有什么要事竟然舍得单独进宫了”
于谦起身,脸上面色已经很凝重了。
他说:“皇上,臣进宫是为了今天您所说的臣子经商以及控制商人垄断之事。”
朱祁镇点头,他也大致猜出来于谦所为何事,只是不太明白他的态度。
就问:“你有什么想法,还不好在午饭时说的”
于谦依旧是凝重神色,他回道:“这些事臣也只是一个粗浅的想法,
所以臣才单独面圣,也希望皇上能够屏除他人影响,再考虑考虑臣所说情况!”
见于谦如此凝重,朱祁镇也自然改变了刚才有些不以为意的样子,正襟危坐的直视于谦。
“皇上,臣所虑之事有以下几项:将所有官员纳入不得经商的范围,会不会致使上下官员抵制朝廷政令,或者消极怠工;
若是同时购买官员产业,会不会有从中牟利者,国库是否能够承担;
购买后如何能保证其可以盈利,来提高国家税收;
若国有商行当道,会不会阻断百姓经商之路,使得民间商业僵化。
这四项是臣目前最为担心的事,还请皇上多多考虑。”
朱祁镇并没有马上给出自己的想法,而是看向金英说道:“给于谦上茶。”
等到茶杯送到于谦面前后,朱祁镇才开口:“你说的都对。”
“那皇上……”于谦不解的问。
“只有在变化中才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若是一直因循守旧,那我大明岂不是成一僵化之国长此以往百姓又将被置于何地”朱祁镇反问。
“可臣以为,改革变法之事可以徐徐图之,不必如此操之过急啊!”于谦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朱祁镇也很是认同这个想法:“徐徐图之当然最好!可朕不能等,也不想等!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朕去做,有太多的现实等着朕去改变了,朕只能往前赶!”
于谦不理解的问:“皇上此言何解大明虽有疲敝,可依然是欣欣向荣的时候,您也未到而立之年,不用如此着急啊!”
朱祁镇没有说话,而是问于谦:“三大营改制进行的如何了”
“改制已经初有成效,已将一批不合用的将官淘汰,目前正在按照皇上的规划进行训练!”于谦沉吟后说道。
朱祁镇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神色,连喊了三声好:“有你这句话朕就安心了,只要有这十万大军,朕心安矣!另外要加紧研制火器,外藩已经拥有名曰燧发枪,取代了火铳等物。”
于谦一愣,外藩是鞑子或者是倭人他一头雾水的问:“皇上说的燧发枪是”
朱祁镇就将自己印象中的燧发枪描述出来:“大体构造与我们用的火铳相似,区别主要在与它是不需要通过明火点燃火药击发,而是使用燧石为击锤,击打堂内发射火药来击发。
不仅减少了对天气的依赖,还使得操作难度降低,便于使用!”
于谦默默念了几句,牢牢将朱祁镇所说记在心里,便道:“皇上可有图纸吗”
朱祁镇也只是一个半吊子的军事爱好者,哪里能记得这些,只能将事情推到郑和身上:
“朕也是此前在郑和带回来的书中看到,时间太长已经记不清了,大致原理就是如此。”
朱祁镇突然停下,然后眼中越来越亮,兴奋地道:“于谦,自即日起,朕命你抽调原兵仗局与军器局骨干,成立火器研发处,该处直接由你管辖,专门负责各类火器的研发与更新!”
朱祁镇心中憧憬,火器研发处一定能在不远的将来,成为大明热武器研发人员心中的圣地。